第29章 碧陽草2
- 青城
- Fantasy幻幻
- 3092字
- 2015-05-12 11:32:21
春風(fēng)寒峭,本該是初雨紛紛的季節(jié)卻突然下起了雪。
一片接著一片的紛紛落下,渲白了府外的紅墻烏瓦,鋪滿了大街小巷的街道,打濕了偶爾出行的路人衣裳。一城素白……
子夜安靜的撐著一柄素綠油紙傘站在后門一側(cè),小心的向緊閉的后門瞧上一眼,然后又向路的遠方遙遙眺望,在等著什么人。
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自路的盡頭響起,向著子夜所站的方向飛馳而來。
黑色的名駒上馱著一個幾乎與雪色融為一體的艾青色身影,躬身疾行,鞭馬揚袖,氣度非凡。
子夜聽得馬蹄聲聲,知曉是古家公子送藥引來了,連忙撐著傘向前迎進了幾步,笑容掛在臉上已是抑制不住。
本來這取藥的事本不該是子夜來做的,但是蘇名尚突然有事,臨時被蘇寄南叫去了宮里,無奈之下只能托她來取這藥了。
小雪才到府里不久,身份尚未穩(wěn)定,最好是不輕易外出的。
而嚷著要陪同她出來取藥的碧靈,則是因為她們出門時不小心遇到了齊安巡護長,不得已只能由碧靈出面將其引開,才讓子夜能夠順利出府等候送藥之人。
如今多番周折,終于還是等到了。子夜一心焦急而歡喜的期待著。
馬兒越跑越近,距離越來越短,他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
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容顏,在白雪翩飛中淺笑,全身散發(fā)著一種上仙歷練凡塵的孤傲感,偏偏又讓人感覺不到疏遠反而分外舒服。
“古大哥?”子夜看著他驚訝的脫口而出,出乎意料之外。
前幾日小雪才找上了門,險些說漏嘴,難道今日他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份?這人可騎絕不比小雪聽話,好糊弄。
騎馬而來的并不是別人,竟是那日在街上出手相助的云古,古大哥。
只是,二哥臨去宮中時不是說過,會由古家公子親自前來送藥么?難道是他……
“這位便是四小姐吧?在下古云霆,失禮了。”他躬身一禮。
——云古,古云霆,原來如此啊,呵呵……
“但是方才四小姐叫在下什么?在下沒有聽清楚。”
——不幸中的萬幸,他并不知道我就是那日的琳瑯。高興,還是不高興?
抬手摸了下自己布滿紅色血絲的臉,憶起那日以防身份被發(fā)現(xiàn)而一直戴著的面具。即便是他幫助她脫離險境,一路上隨行保護,甚至最后因急事不得不匆忙離去時亦為此有所請求,子夜卻也沒有一會兒摘下過那個面具。
一張面具,再相見卻讓他已不再記得她。明明該慶幸秘密得以保守,心里卻突然悶悶的。
或許不知道琳瑯就是她——蘇府不受寵的四小姐才是最好的,因為那樣她會醫(yī)術(shù)的事情才能得以保密,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只是不曾想到,短短幾日之內(nèi),那日幾人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如此快的再相見。
“四小姐?”云古,哦不,是古云霆看著子夜發(fā)呆不禁疑惑出聲。
“啊?是,我是蘇子夜,家兄是蘇名尚。”子夜回神,深呼吸,屈膝福禮。“方才雪大,是子夜眼花認錯了人,還請古公子見諒。”
“無妨。四小姐不必拘禮。”古云霆舉止優(yōu)雅的扶起子夜。“春日之時竟突下雪大,難免慌神。我聽四小姐的聲音也甚覺熟悉,像前幾日剛認識的一個朋友。”
“呵呵……”真是不長記性,剛經(jīng)歷了小雪的事,竟然又忘記改變聲音。“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聲音大概也有相似吧。只是,那個朋友才認識就已經(jīng)讓古公子銘記聲音,想來很特別吧。”
“挺特別的,是位一直帶著面具的善良姑娘。感覺你和她很像。”
“啊,嘿嘿……”他記得自己,還稱贊自己。說我們相像,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嘛,可惜他不會知道的。
“我與名尚自幼相識,對蘇府也算了解甚深。今兒倒是第一次見到你這個妹妹,竟頗覺投緣。”古云霆站在風(fēng)雪中看著子夜笑,星辰透亮的眸子黝黑如墨。
“公子過獎。”子夜上前一步,抬高手臂將傘移到古云霆頭上一半為其遮雪。“子夜體弱多病甚少出府,故而少為外人道。此次二哥凱旋而回,疼惜子夜,多有招撫,才多得以出府走動。”
“倒都是個相似的性子,得人親近。”古云霆將傘推向子夜,以防風(fēng)雪打濕了她的衣裳。“我既和名尚為兄弟,你也不必叫什么公子,叫我一聲大哥也不為過。”
“古大哥。”子夜也不扭捏,脆生生的就是一聲舊稱,分外親切。
“好,以后若有何事,只管找古大哥來。雖說各方能力受限,但你相信大哥總不能讓自己妹子受了他人欺負去。”玉袖一揚攬住了子夜的肩臂,好像從此他便是她永遠的依靠。
“嗯。子夜相信。”世人皆知他古家身份尷尬,境地艱難,不愿相交。但子夜卻莫名的相信他,這樣一個風(fēng)姿毓秀,出塵入世的人,如何不值得她相信。
只是子夜不知道,這一句簡單的相信,卻成為誰一直銘記心底的諾言。
古云霆嘴角弧度不變的笑著,突然想起了什么。
“對了,和你聊得開心,險些忘記正事,我今天可是頂了璞玉的活兒,來做信差的,特地來為名尚送藥。”
古云霆回身,自馬鞍內(nèi)側(cè)暗袋中取出一方木盒托與子夜面前。
草葉深郁的青色,簡單樸素的雕琢,看似平常的盒子卻散發(fā)著生機勃勃的木香,在這風(fēng)雪中異常沁人。
就在這樣一方盒子里面,裝著的正是她心心念念了許久的碧陽草。子夜垂在斗篷下的手微微握緊,借以掩飾她此刻的緊張。
“這里面,就是碧陽草?”子夜呆呆看著盒子怔怔的問。
“對,這就是碧陽草。”古云霆將盒蓋慢慢打開,一株艷陽般紅嫩的樹草就靜靜躺在碧青色的木盒之上,紅陽青木異常和諧,仿佛它們天生便是應(yīng)該在一起的。
明明是沒有溫度的生物,此刻子夜看著卻倍感暖洋,好像紅日般的小太陽近在眼前,連隨風(fēng)飄忽的雪花亦不敢接近它,怕被融化。
子夜看著它慢慢笑了,明亮的眼睛里好像有兩團火在燃放。
“碧陽草生于百年青樹之上,需在青樹百年后的二十個年頭內(nèi),某年初時不遇任何雨雪的春天,以樹心孕育七七四十九天后方才發(fā)出樹苞,然后經(jīng)歷夏季飽滿雨水潤養(yǎng),再在同一年的初冬第一場雪里,以嫩芽之形出苞方成此藥。采摘不可早,不可晚,只能在苞殼剛落之時方可。然后在青樹枯萎之前取下樹心之木制成木盒,將碧陽草放入其內(nèi),方可一直養(yǎng)存碧陽草成活。”古云霆將碧陽草的生長,取得緩緩道來,不急不慢,句句清晰平緩。
“一直以為碧陽草是泥土中生長的草,應(yīng)是綠色的。不曾想,它竟是吸收青樹母體的全部‘心血’而成,難怪會是紅色的。碧陽,碧陽,以碧成陽,倒像極了人的生命延續(xù)。”子夜看著那株碧陽草,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一個生命衰老,恰是另外一個生命的延續(xù)。
“收下吧。希望那位先生可以早日制好解藥,為名尚祛毒。”古云霆將盒子扣上,以免風(fēng)雪侵蝕了它的藥效。
“會的,一定會的。”子夜突然低下頭,言語似承諾一般的嚴肅堅決。心里卻不由得愧疚,這事到說底是騙了他們的。
“嗯。”
子夜緩緩舒開那只握拳的手,慢慢伸到青樹盒子近前。
藥難取且不算,只說這藥引之對癥,便是多少病中之人可遇不可求的。
這種渴求的感覺,大概只有病到久藥不愈的人才會真的知曉。
“啪~”
長鞭敲打到木盒的聲音,刺耳銳利。
在這片風(fēng)吹雪花落地都能聽到的世界里,讓子夜瞬間聾了耳朵。
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遠離,越來越遠,越來越迷茫。
“站住,將藥放下。”相識以來,古云霆的聲音第一次染上了怒氣,沉厲而決絕。
“藥在這,來取啊。”女子的聲音清冷干凈,悠揚而空洞。
騎著雪花白馬,一身素白靴子,衣裳,還有白色的斗篷罩住她的頭發(fā),仿佛是雪中走出的精靈,與這漫天白雪融為一體。
若不是她手中的那個盒子異樣顯眼,怕是根本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方向。
她竟搶了子夜將要到手的藥引,碧陽草。
“你是雪寒宮六大護衛(wèi)之一的雪奴!?”古云霆既是疑問更是確定,樣子看起來頗為警醒。
“古公子當真見多識廣,飛雪佩服。”被稱做雪奴的飛雪向著古云霆抱拳一禮,面上白紗飄動,豪氣漫天。
“雪寒宮素不缺奇珍藥草,請將藥放下。”古云霆再一次出聲,聲音已恢復(fù)往昔柔和,只是仍舊冷然。
“藥,我家主子要用。先謝過古公子了。駕……”女子說完便揚鞭而去,白色的身影將在雪中消融。回頭遙遙一眼,看不到其中情緒。
古云霆駕馬欲追,卻在轉(zhuǎn)身的一瞬微微怔愣。“你的手……”
地上血跡斑斑,是飛雪以長鞭搶藥時打傷了她的手背。
“無事,快去追。”
“好,等我回來。”
說罷,古云霆的身影也慢慢在風(fēng)雪中變淡,連著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