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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夜宴(7)

琴音裊裊,笛聲清越,歌喉曼曼,我和凌的視線穿越擁擠的人潮,于空中交匯,此刻,我們的心是靠得那么近,那么近,仿佛容不下一絲的距離。

我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惆悵與矛盾,他一定是想到了那遠方的親人罷,雖然他們從不曾待他有過絲毫親情,但血肉之連豈是說斷就能斷的?終究是意難平罷了。

悲歡離合,或許才是生命的本質吧。我們于這個世間生存著,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地率性而活呢?

居高位者看似風光,其實背后的辛酸寂寞與隱忍痛楚又有幾人能夠知曉,即便知曉又有幾個人是能真正體會那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深深寂寥?與其在華麗的牢籠里等待死亡,不若化歸塵世的一朵凡花,或是一抔凈土,沒有功名利祿的牽絆,或許卻能得到世人皆祈求的最平凡卻最綿遠的幸福!然而現實的我們卻終究無法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桎梏,只能在這個漩渦里起落沉浮,抑或到了最后終是迷失在那華麗的殘酷里,再也尋不著自己初時的痕跡,可嘆卻又可憐!

樂音漸次地低了下去,我嗓內的余音也慢慢地吞吐而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傷感和祈愿,最后那一句“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仿佛擲入平靜湖面的一粒沙石,在席間淡淡地蕩漾開去,留下層層漣漪,觀者面上無不動容。這一句,怕是道盡了無數人心里的那一絲深深掩藏的念想吧,因為無論你是君是臣抑或只是平凡的百姓,都會有自己想念的或是想念著自己的人,沒有人能逃脫得了那一份情感上的牽絆,它糾糾纏纏,如影隨形,直到我們化成一抔黃土,再也在塵世間找不到任何蹤跡,就像是前世的那一抹溫潤笑顏慢慢在我的心底扎根發芽,長出茂密的枝葉,然后在不經意間融入我的血液和思想,讓我再也無法掙脫……

手背傳來的刺骨寒意讓我的思想漸漸回籠,抬頭極目望去,凌不知何時已站在殿中央,深深地凝視著我,眼內如深沉夜海般,滌蕩著濃濃的憐惜,陡然感到臉上一片冰涼,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撫,觸手亦是冰寒刺骨,原來不知何時,我竟流了這么多的淚水。

凌,你可是在心疼我么?對不起,我曾經幼稚地以為只要隱忍退讓,我可以很好地應付著這一切,在這片陌生的人潮中掩飾著真實的自己,然后等到屬于自己的幸福的來臨,然而到了最后,終究只落得個一敗涂地罷。

深深的無力感如指間的寒意般毫無征兆地沁入我的骨髓,我的身體瑟縮了一下,慢慢望向那玉階之上,想尋找母后慈愛的目光,我迫切地需要溫暖來溶解我此刻心上凍結起的寒冰,然而,我終究是失望了,母后不在那里,那里只有一群陌生的臉孔,對了,我怎么忘了,母后因為不堪身體病痛的折磨,早已回宮歇息,或是她早已看清了想要在這華麗的宮殿里得到真愛幾乎是癡人說夢罷,畢竟曾經那么恩愛的伴侶也可因美色的誘惑與權力的召喚,背叛彼此相守一世的誓言,俯首望望,長相憶。

長相憶,母后為它所起的名,憶的怕不只是父皇母后曾經許下而今已隨水東去的鴛盟罷,母后那一顆赤子之心在父皇用半副皇后儀仗將那“江寧城第一美人”迎進宮開始,亦怕是隨著枕畔灑落的淚水而逝罷,如今只徒留心底一抹痛入骨髓的回憶,日日折磨著那一副柔弱的纖體。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自古到今,永遠有無數的癡心女子義無反顧地演繹著這一幕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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