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挪動在那條蜿蜒曲折的，鋪滿石子有點兒硌腳的小路上，顧明沁甚至想象到，這就像她那曾經曲折的過去，烙在心里，直到現在，經過時間的洗滌，已經說不上是痛徹心扉，卻會時常的浮現出來，硌的人不舒服。

蜿蜒著，曲折著，所有慢慢后退在身后的景色都是她不熟悉的。就好像，所有她呆在顧宅的時間，都凝結成一個在別墅里孤身期盼的身影，時光已經模糊了所有的燈光，顧明沁甚至也已經模糊了那棟別墅的樣子，連她自己的身影，都在時光中模糊的不成樣子了，可是，那孤獨，卻好像歷久彌堅愈發的清晰了起來。

又好像，這里所有的東西，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又都是她熟悉的。漫長的這條石子路，好像已經穿透了時間的迷霧，帶著她回到了曾經的年幼時光。

站定在原地，看著不遠處樹雕做成的桌椅，顧明沁的眼睛濕潤了起來。

“媽媽，我要跟哥哥住在一起，”女孩兒嘟著嘴巴略帶撒嬌的說完這句話，轉過身跑到男孩兒的身邊，揚起頭看著那個尚不青蔥的少年，“哥哥，沁兒和你一起住，好不好？”那個時候，陽光，少年，滿懷著的欣喜，構成了顧明沁全部的希望。

男孩兒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類似于冷哼的聲音，如果，那是回答的話，年幼的顧明沁也許并不會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卻看得懂，看得懂那原本來的這里看到他們之前，原本洋溢著堪比陽光笑容的臉上，所有的冰冷。

“哥哥，不喜歡沁兒？為什么？”女孩兒不知道什么叫做全身冰冷，卻很清楚，那雙不由自主緊握他衣角的手忽然之間變的，顫抖了起來。

男孩兒低下頭，微微瞥了女孩兒一眼，如果，如果女孩兒在那個時候就清楚的了解到，男孩兒眼睛滿含著的，是一種叫做厭惡的東西。也許，她就不會有來到顧宅的念頭，也許，就不會有后來的糾葛纏繞。

“那，沁兒，跟媽媽回去吧。”對面一直不說話的女人開口了，帶著一絲失落。不是她在利用女兒，只是，如果女兒同樣住在顧宅，她就有了足夠的理由，經常回來看望，眼前這個恨她如同仇人的兒子。

女孩兒慢悠悠的松開緊握住男孩兒衣角的手，失望讓她的眼角充滿了淚水。她要怎么樣告訴哥哥，媽媽不停的帶回家的，被她稱為叔叔的人讓她感覺不自在？她要怎么樣告訴哥哥，即使這樣的年紀住在寄宿制的學校中，她還是受到了同學們的嘲笑？她要怎么樣告訴哥哥，受盡了同學嘲笑欺負的自己是怎么樣的渴盼著有他的保護？

可是，哥哥不歡迎她。

是的，不歡迎，這是女孩兒所能想到的最嚴重的詞，而不是，厭惡。

“她是我妹妹，由我來照顧。”一道天籟在女孩兒的耳邊響起。妹妹？說的是她啊，然后，在欣喜的下一刻，女孩兒就發現，哥哥用他還很小的手握住了自己更小的，冰冷的手，溫暖的感覺。

男孩兒帶著女孩兒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軒兒！”女人在后面竭斯底里的呼喊，“除了這些，你當真就不和我說些別的了么？”

女孩兒以為男孩兒會不說話的，就像一開始那樣，可是，她有猜錯了，然后她就發現，往后，一直，她都會猜錯，所有。

男孩兒轉頭，緊握著她的手并沒有松開，他說，“顧家的人，我的妹妹，我怎么敢放她在你那里？然后任她長成一個和你一樣的人？”

顧明沁并不知道媽媽是怎樣的一個人，也不知道，長成和媽媽一樣的人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不過，那并不是她關心的。

直到走到那棟別墅的前面，直到自己的手被甩開，顧明沁的心里都充滿了一種叫做欣喜的東西。

“其實我很討厭你。”那是哥哥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其實我很討厭你。

其實我很討厭你。

一時間，陷入回想中的顧明沁，腦海中滿滿的都是這句話。

“啊！”驚叫著，兩只胳膊緊緊的抱著頭想要把那聲音趕出去。顧明沁開始沒頭沒腦的往回跑，是的，她沒有勇氣，她真的沒有勇氣再回到那個充滿著悲傷回憶的房子。

枝繁葉茂的花園，顧明沁甚至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禮服在不停的被撕裂、被掛破，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告訴自己停下來，去面對那種悲傷的感覺。

“啊！”黑色高跟鞋細細的鞋跟嵌入了石子里，毫無預兆的，那些細微的石子在顧明沁的眼中越變越大。

緊閉著雙眼，沒有迎來想象中的疼痛，顧明沁發現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慢慢的睜開眼睛，淚眼朦朧中，顧明沁驚恐的發現，自己開始痛恨剛剛的那種熟悉的感覺。

“沁兒，你沒事吧？”顧明軒看著狼狽的顧明沁，“慕塵呢？你怎么會在這里？”誰又能清楚，他不關心凌慕塵不關心沁兒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誰又能清楚，他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沁兒現在，有沒有怎么樣？

慕塵？顧明沁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張大大的笑臉，“沁兒，你嫁給我，好不好？”他說那句話的時候，顧明沁感覺自己好像來到了天堂。

手忙腳亂的推開正抱著自己的顧明軒，慕塵，她是慕塵的，只是慕塵的。轉過身想要逃離，顧明沁卻發現自己的腳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崴到腳了，沁兒，我，帶你回去上藥，好不好？”半抱著顧明沁，顧明軒緊張的全身都緊繃了起來，隨即，心也跟著疼了起來，明明這么近，卻好像又太遠，明明是兄妹，卻比陌生人都還要陌生。

“不要，你扶我去那邊的椅子坐下，我，我等慕塵。”

忽略心底小小的疼痛，顧明軒感覺到自己有發火的跡象？等慕塵？凌慕塵知道顧家的藥房在哪里么？

扶她做好，“我去拿藥。”顧明軒丟下幾個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