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潯陽收到羽旸的邀請，兩人約在雍城最大的酒樓四海來客見面，然而，多的一張拜帖卻是給蘇妍的，說是那些舞女為了答謝蘇妍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一曲新舞獻給蘇妍，希望她能前來賞鑒。沈懷瑾那這拜帖，問詢般看著楚潯陽：“蘇姑娘只怕是不便吧。”言下之意是他們與羽旸商談的東西，不能為他人所知。

“送過去，與羽旸的交易，也少不了宛城蘇家。林陽一死，蘇家才是最大的收益人。何況，羽旸對蘇家的藥物也是有所求的！”楚潯陽淡淡得回答，這兩天，和沈懷瑾忙著處理杜恒送來的情報，然后擬了一份協(xié)議，送給了羽旸，羽旸欣然接受，所以有了今日的邀約。然而，除了知道蘇妍還在落月樓外，兩人并未碰面。但不代表楚潯陽不知道蘇妍發(fā)生了什么，夜鷹已經(jīng)與他會和，比如，羽旸這張拜帖，到底是舞女的意思還是他本人的意思呢。原本有攛掇二人的沈懷瑾此刻也對兩人之間的冷淡視而不見，他對蘇妍保持著觀望態(tài)度。

這幾日，蘇妍則恢復(fù)了女裝，以防映月閣的人認出她，一身南越的打扮，月白窄袖右衽小襖，領(lǐng)口一圈白色雜著淡黃褐色的水貂，袖口則戴著袖箭，袖箭也嵌了一圈同色水貂，底下系著一條淡青長裙，用蘇君羽送的梅花簪隨意挽起，那梅花簪樣式蘇妍頗喜歡，而且簡練大方，并不似其他繁復(fù)綺麗，所以刻意忽略了花心鑲嵌的東珠還有別的用途。至于楚潯陽送她的揚文，則掛在腰間，既如同南越般裝飾用，最主要還是防身。

她知道楚潯陽有事要做，兩人見面也有些尷尬，明明不由自主想靠近，卻強迫自己清醒，保持距離。所以，這兩天，她無事，則自己在雍城閑逛，因為南越民風(fēng)開放，也有一些大戶小姐在護衛(wèi)陪同下，在街上采辦，所以，還算自在。只是，兩天無端碰到南越的丞相五次，似乎不太正常，而她篤定對方知道她就是蘇七，知道她一直以來都是女扮男裝！

所以，今天，她索性不出門了，不知道她怎么又引起羽旸的注意了，想著楚潯陽說過，羽旸也在找她，為的應(yīng)該也是墨色蟠螭紋玉佩吧。但是，羽旸應(yīng)該沒有這么快就懷疑她與宛城蘇家的關(guān)系吧，她在心里如此自我安慰。然而，她在金玉滿堂那一招碧水凝花，不管她是不是蘇家的人，已經(jīng)成功得讓羽旸更加留意她了。

沈懷瑾拿著拜帖，敲了敲門，“吱呀”一聲，門開了，沈懷瑾就看到蘇妍月白短襖，配著青色長裙，如同一朵玉蘭，清新淡雅。腰間掛著一把匕首，平添幾分硬朗與風(fēng)骨。輕嘆，如果兩人都是尋常人家，定是一段良緣！

“沈大哥，有什么事么？”蘇妍含笑問，沈懷瑾不同楚潯陽的剛硬，更多的是一種儒雅清逸，讓蘇妍覺得很舒服。

“這是羽丞相的拜帖，請你去四海來客一會。”沈懷瑾將拜帖遞到蘇妍面前。

似乎早已料到，蘇妍并沒有太過驚訝，收下拜帖，詢問道：“不礙事？”她知道楚潯陽和羽旸這次會面所為何事，她實在不想牽涉過多。

看著蘇妍真摯坦誠的眼睛，沈懷瑾不禁緩和了笑容，一如初見時，溫和道：“既是羽丞相相邀，而公子讓我把帖子送來了，那就是不礙事。”

蘇妍微微失望，不管羽旸為什么見她，這次她又躲不掉了。似乎察覺到什么，她的目光越過沈懷瑾，看著沈懷瑾身后一身玄衣的楚潯陽，而楚潯陽也帶著一絲冷冽，看著她，蘇妍啪得一下關(guān)了門，隔絕了楚潯陽的目光，他不是也說了么，只要她贏了，她就自由了！只是，這心虛，又是從何而來，因何而起。

他還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卻被她拒之門外。沈懷瑾假裝沒有看到楚潯陽陰沉的臉，訕笑道：“這雍城我也是第一次來，出去逛逛，公子不反對吧？”

“哼——”楚潯陽拂袖：“順便告訴杜恒，他請求的事情，允了。”

杜恒向公子請求，娶他一個村的青梅竹馬小佩，這事兒，杜恒求了兩年了，眼看姑娘年紀大了，再不嫁人，小佩的父母準(zhǔn)備將她嫁給大戶人家做小妾了。如今，公子終于松口，杜恒得償所愿，沈懷瑾喜不自禁，忙替杜恒向楚潯陽道謝。

“喜酒讓杜恒以后到上京補上，你準(zhǔn)備一份厚禮。”楚潯陽看了一眼蘇妍緊閉的門窗，多交待這一句。若是沒有察覺公子居然為了蘇妍可以做到不顧一切，也許他今天會開玩笑說什么時候喝公子的喜酒，然而，今天，他沒有。

落月樓在沈懷瑾離去后，格外寂靜。楚潯陽突然拔劍，寒光四射，一片銀白的劍光中，一身玄衣的他，是漫天白雪中唯一的剪影。劍指九天，問君情為何物？月落星河，何以與卿相守！君不見，王謝堂前舊時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何不知，富貴如煙塵與土，枉贏身后功與名！

不是所有的選擇都有退路，不進，換來的，是另一種絕境。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忽然想起邯陽關(guān)求藥時，她說她以藥為籌碼，換她自由的交易。而他，以蘇家換貴妃為脅迫，讓她只能接受，沒有商量的余地。現(xiàn)在，她漸漸有與他一戰(zhàn)的能力，然而他已經(jīng)知道那些人為什么追殺她，又如何能放她離開？

夜鷹，打心里替杜恒高興，只是他不能親口道賀，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