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潯陽將她的手裹在手心里，他手指微涼，掌心一點溫熱，蘇妍心尖一抖，心中有些慌亂，她在心中告誡自己，要管好自己的心，她只是為了躲避灰衣人。然而沈懷瑾卻是以為這兩人兩情相悅，心中甚是寬慰。

屋里果然極為溫暖，只是熏香太過濃郁，蘇妍皺眉，楚潯陽滅了香爐，又將窗戶打開半扇，清冷的空氣沖淡了屋里的香味，蘇妍看著他將這一連串動作行云流水做下來，蘇妍有些發怔，這個男人真是奇怪，明明總是拒人千里之外，卻又如此心細如發，不過是偶爾提過一句不喜熏香，他就記在心上，回想馬車分明有過熏香的痕跡，卻被幾個果子掩蓋了，想來是沈懷瑾不知道，他特意換的吧。

落月樓共三間房，楚潯陽讓蘇妍住了中間的主臥，他住左邊的東廂房，沈懷瑾則住了西廂房。蘇妍洗去一身塵土，整個人清爽許多，她挑了一件淡粉的衣衫，走的時候，隨手拿了一件女裝備用，本來是打算先到地方，再采購，現在，顯然么沒有機會。

誰想到，會冤家路窄，他們居然和李泉同住一間客棧，還比鄰而居。落月樓與映月閣不過是隔了一個小花園，雖然小二為了省路帶他們從映月閣經過，但是卻另開偏門，從偏門出去，不過是饒些彎路，才到正門，倒也是為一些帶著女眷的人著想。也幸虧從映月閣經過，蘇妍才認出那些人來。

第一反應是要告訴楚潯陽，當她來到楚潯陽的房間時，她在沈懷瑾的眼中看到一絲驚艷，而楚潯陽的眼睛瞬間被什么點亮。眼前的麗人，一身淡粉，秀美中帶著一絲空靈，清麗如初荷新綻，一身風骨若菊傲風霜，膚色晶瑩，星眼如波。

蘇妍有些不自在，除了中秋節在家宴上盛裝出席外，其余時間她不是女扮男裝就是不施粉黛，一身素衣。然而，這世界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看著兩人的反應，她也知道，今天自己這般盛裝，出乎兩人意料。“映月閣的人就是定國公派來的。”她的言下之意是你們要小心一點。

沈懷瑾含笑道：“多謝蘇姑娘。”

“是少夫人。”楚潯陽驟然開了口，然后吩咐沈懷瑾道：“拿著我的拜帖，給羽丞相送去，不管用什么方式，一定要送到。”

邯陽關，楚潯陽使了手段，不過是打了一巴掌又給一顆棗，南越士兵無緣無故生病，是楚潯陽命人污染了水源，然后林陽送藥，那也不過是一個幌子，總要證據確鑿，才能將慕容凌名正言順得押回上京，以慕容昭的手段，是無法真正定下慕容凌的罪，哪怕是叛國通敵！以羽旸的智謀，不會不清楚里面的內幕，這下他吃了個啞巴虧，這拜帖只怕不好送，只是他最后還是會收下，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何況，羽旸深知與朝云只能和不能戰，又怎么會將他拒之門外呢。

沈懷瑾身如影魅，轉瞬消失在沉沉夜幕中。蘇妍奇怪為什么那聲“少夫人”是如此順耳，再次遇見楚潯陽，她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楚潯陽身上，甚至為楚潯陽流露的溫情而感動。

“還疼么？”他低淳的嗓音響起，似深情款款。

“好多了，多謝你的藥。”蘇妍很是局促不安，她實在不知道如何與楚潯陽這般和平相處，似乎總是逆著他的心意，才是她的風格。

“沒想到，你這么快就會借物，這梅花簪也很適合你，可惜了這把揚文，再尋不到合適的主人。”楚潯陽目光灼灼，將一個古樸的木盒推到她面前。

蘇妍遲疑得接過來，打開盒子，只見一把古樸精致的匕首靜靜得躺在錦緞上，“相傳這把匕首曜似朝日，第一個持有者才高八斗，占盡文采風.流，終逃不過被流放的命運。然而，流傳至今，傳說也只是傳說，懷瑾說這把匕首太過文氣，像女子的發簪，我想應該適合你。”

這是在變相送禮物么，蘇妍一眼就愛上了這把揚文，很適合突襲，尤其若是藏于發間，別人也只當造型特異的發簪而已。她收起戀戀不舍的目光，準備推辭，只見楚潯陽已自作主張，將揚文插于她的發髻之上，細細端詳，面上含笑，“確實蠻合適。”

這場景，讓蘇妍想起“張敞畫眉”的典故來，楚潯陽本來是棱角分明的人，因為一貫板著臉，顯得愈發生硬，此刻他面上竟帶著薄薄一層微笑，于琉璃盞下，燈火明暗之間，有一種不真實的幻覺之感。

她在邯陽關說的話，歷歷在目，她說他倆不是一路人，她說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做不到，也不想看到！她覺得自己有些殘忍，可是又必須殘忍！

“楚潯陽。”蘇妍艱難得開口，一雙水眸帶著些許氤氳的水汽，“你離不開你的廟堂之高，我關不住我向往外面世界的心，所以我倆不合適。”她的話，太不合時宜，那層淡薄的微笑轉瞬凝結成冰，楚潯陽扶著她肩膀的手，猛得一縮，又很快松開。其實蘇妍離開后，他一直陸陸續續會收到她的消息，聽夜鷹說她臉上的笑容多了許多，他也在想，是不是他錯了，他一直順著自己的心意，想把她留在身邊，只是，他知道對方要什么？

是啊，他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有很多骯臟的見不得人的手段，她說她做不到，也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