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日子過得恍恍惚惚的,盛夏即將過去,院子里的花已經開到荼糜,池子里的金魚似乎又肥大了一些,頭頂的天空也更高遠了一些。
奧運結束了,我就要離開了。
一切仿佛只是看了一場戲,轉眼間,戲散了,縱使看戲的人還沉浸在戲中也終究是要離場。
酒吧的同事漸漸得知我要走,都跟我更親近起來,莫克雖然起先對我有幾分冷漠和敵意,但漸漸地也開始常常幫我的忙、抽空和我聊天,處處顯示出他對我的關懷,我跟小舟更是整天形影不離,總是下班后在酒吧聊到很晚才各自回家。
這種依依不舍的離別之情有生以來第一次盤踞在我的心頭,輕微地疼痛著、抽搐著。
有時想想,我的人生仿佛是在后海人家開始的呢,那是一種雖然辛苦但是漸漸充盈的感覺。
最近開始關注娛樂新聞和收集與蘇瑞有關的報道,借此來消除一點即將離開后海人家的悲傷情緒。看得多了,我逐漸地從媒體上的只言片語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蘇瑞形象,許多平時不會注意的細節,也注意到了。
蘇瑞雖然回答問題很酷很簡潔,但是非常得體,鋒芒露得剛剛好,既維護了自己的尊嚴,又沒有傷害到別人。這恐怕和她超快的頭腦反應和自身強大的氣場有關,我起先是這樣想的。用心觀察過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完全不是這樣。蘇瑞的回答并不是看起來的那樣手到擒來,她一直在強撐!
每當被提問者誤會的時候、刁難的時候,蘇瑞的眼睛里都有不易覺察的惶恐和委屈,但她掩飾的很好,不會發怒,不會大喊大叫,不會語無倫次。像被逼到墻角的人本能又無可奈何地起身反抗一樣,她被迫作出強悍不以為然的姿態,在對方被這種氣勢唬到的剎那,迅速想好應對方案。
像是一個終日在走鋼絲的人——明星的一句錯話,是會招惹很多是非的。
開始有了想要保護她的沖動,那所謂的緣分何時才會把我們緊緊相連。
酒吧的同事一致決定給我開個歡送會,找個客人不多的日子,下班后一起在院子里燒烤,喝酒,唱歌。
那天很熱鬧,師傅準備了很多食物,桌上上擺滿了各種肉類、菌類、蔬菜,還有一大盆的水果沙拉,整整兩箱啤酒被搬到院子里,放在桌子旁邊。陳天說,今天誰也不許喝飲料,都必須給我喝酒。
我幾乎和陳天沒說過話,聽他這樣說提前敬了他一杯。王哥只管給了活動經費,并不在場,也不用分什么長幼順序,我就只管按照座位的排序挨個敬過去。向料理師傅道辛苦了,今天的食物都是他一手操辦準備的。對劉曉偉囑咐以后收錢一定要小心,不要一收到假幣就拿自己的錢添賬,劉曉偉紅著眼圈頻頻點頭。莫克,以后要真正開心起來,不要想太多,我認真地舉杯對莫克說,他凄惶地沖我笑笑。敬到小舟時,她流著眼淚一口氣喝了下去,比我酒量還差,一杯啤酒就被嗆得喘不過氣來。
一時間,大家都低頭不語,只聽得到昆蟲在草叢間鳴唱的聲音。
“哎,大家開心點,風下離開是為了更好的發展,我們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是!不過,風下,你今晚再喝多可就不能怪我咯,而且晚上回家要小心哦,再掉到水里,蘇瑞可趕不過來救你了。”大家一下被莫克的話逗笑了,氣氛也開始熱烈起來。
大家分工協作,開啤酒、往烤架上放食物、用盤子盛已經烤好的食物、拿小碟分沙拉,不一會兒,桌上就被烤好的食物擺得滿滿當當。我們吃著燒烤,喝著啤酒,聊著各自經歷過的一些趣事糗事,還有酒吧里各種稀奇古怪雷人的顧客。說到精彩的地方,全都笑的喘不過氣來,越是這樣,我心里越是微微泛酸。
夜里的風很涼了,伴著什剎海陰涼的水汽,一陣吹來,院內的樹葉便簌簌地落下,它們在地上翻滾著,依舊發出嘩嘩的聲音,像是訴說著對樹的依戀和不舍。
終究都是會離開的。
劉曉偉說要送我一首歌,周華健的《朋友》,大家齊聲合唱,傷感的歌聲在院中飄來蕩去,久久不能散去。小舟緊緊抓著我的手,歌聲哽咽,眼淚撲簌撲簌落個不停,一再囑咐我不要忘了她,以后一定要回來看她。
“你走了,再沒人幫我應付難纏的客人了。”小舟伏在我的肩頭,嗚嗚咽咽地說。
肩頭一片濕熱,我最怕這樣的場面,因為不知道如何回應,只好猛灌自己啤酒。
一直到結束,王哥都沒用出現,這樣也好,免去我的一番場面話,大家也玩的更放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