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養幾日過后，洛念悠恢復的七七八八，除了脖子上那一圈有些駭人的烏紫痕跡之外已經沒有什么大礙了。這天傍晚，洛念悠慢慢散步到庭院之中，屏退了周圍所有的人?！伴饶粝拢緦m有事要和你說?！甭迥钣妻D身面向夕陽。“是……”槿默注意到了，洛念悠現在冷淡疏離的語氣，不再是前一陣子和她說話時的隨意與親近。

終于要說出來了嗎？——槿默想，其實在那天她一直躲在暗處未出現時，就已經想到，這是一場賭博，贏了倒罷了，若是輸了……呵。“那天在荷花池，其實你早就已經到了吧？”洛念悠也不打馬虎眼，直截了當的說道?！笆恰！钡搅诉@個地步，槿默也不打算再偽裝什么了?！澳阆胱屛宜溃俊鄙砗缶镁靡魂嚦聊?，就當洛念悠以為槿默不會開口就要這樣一直沉默下去時，槿默開口了：“我恨你們?！睕]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槿默語氣平靜，似乎她剛剛說的是今天天氣不錯?？稍绞秋L平浪靜的表象下隱藏著的越深的仇恨，這個你們指的是誰，洛念悠心知肚明?！笆悄恪悄銈儭遍饶穆曇粲行╊澏叮霸疚铱梢圆贿M宮的……我是可以不進宮的……”槿默目光呆呆的，記憶回到了很深遠的地方?！拔夷锲戳嗣慕o別人洗衣服，可還是買不起一口薄棺，我偷偷瞞著她在丞相府賣身葬父，承蒙丞相大人慈悲……沒讓我簽下死契……原本時日一到我就可以出府回家陪我的娘親安度晚年……可是，就在你進宮前半年，我娘遭歹人傷害，死于非命……官府抓了人，本是判了秋后處斬的……但是，就是你！就是你和那個昏君！！”波瀾不驚的語氣終于被撕裂，洛念悠轉過頭淡淡地看著面容扭曲的槿默，“你的請婚進宮讓那昏君大赦天下?。。。槭裁?？！為什么那種歹人也要放他出去？！是他讓我家破人亡?。。】墒?，就因為你……就因為你們……我這殺母之仇便這樣不得報了?。±咸彀。。∧闶欠裾娴挠醒郯。。?！”槿默沖著天上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隨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哭起來。外面一陣嘈雜，“沒事，你們退下?！睋]退了聞聲而來的宮女侍衛們，洛念悠看著地上的槿默，表情淡淡地說：“于是，原本可以不進宮的你主動要求簽下死契進宮，試圖找機會報仇，殺了當今天子和洛念悠。而丞相愛女心切，想著你已經服侍了公孫雅悠那么多年，老人畢竟比新人好，就答應讓你入宮了。”“沒錯……”槿默破罐子破摔的嘶喊著：“我已經無依無靠，還能去哪兒呢？那人既然是你們救下來的，那你們就替他去死吧！??！”“那么，你又是什么時候發現我不是公孫雅悠的？”洛念悠偏頭，隔著高高的宮墻凝視著一點點下沉的夕陽，開口問道。“你醒之后我便有些懷疑了?！遍饶诘厣涎鐾迥钣?，看著她的身影被漸漸暗下來的陰影擋住。“因為，公孫雅悠的落水不是意外，而是我親手推下去的?！彪m然隱約有些猜到，但當真的聽到這個答案時，洛念悠還是有點驚訝?！八羰菬o故死在了宮內，那么，寵女到了極點的公孫洛一定不會輕易罷休，而公孫雅悠的三個哥哥，一個是赫赫有名的‘驃騎將軍’多年來駐守邊疆，立下戰功無數，論聲望無人可及；另一個才華橫溢，是先帝欽點的大學士，在儒林間很有影響力；而就連她最小的三哥也深受先帝的喜愛，將其最寵愛的雨微公主賜婚給了他……”好一招借刀殺人！！——這一家子個個都是人龍鳳，難怪楚離疆會如此忌憚厭惡自己。洛念悠心中暗暗嘆息，無論是歷史上還是小說里，功高震主的下場無非就是被新帝逼反或是按耐不住自己反?！耙怨珜O洛在朝中的地位與勢力，若是要反，那么，根基未穩的楚離疆皇位肯定是保不住的……”顯然槿默已經不再有生的意念了，什么皇上的名諱，丞相的名諱之類的顧忌全都不管了。

“我知道公孫雅悠有早晨游湖喝茶的習慣，正巧那幾天在下雨，沒人會一大早就去那里，而公孫雅悠每回晨游都會只帶我一人……這簡直是天助我也……我將在陪公孫雅悠回家省親那幾日偷買的蒙汗藥下到了她的茶水里，看著她一口口的喝下去……沒多久她便倒了……我看四周無人，就將她推進了湖中……我可是看著她在湖里沉沒了將近一刻鐘才去喊人來的啊……”槿默將眼神移開，看向一旁的大樹。“除非公孫雅悠是精怪，否則，是不可能活下來的。”“所以，你那日問我是否要去賞花，也不過是為了試探我對嗎？”洛念悠沒有接話，只是瞇了瞇眼睛，開口問道?！皼]錯，那只是我為了確定你不是她的試探罷了……”洛念悠輕笑，若是真正的悠貴妃，對于那個差點死掉的地方肯定是會有陰影的。呵，沒想到是露餡在這里?！安贿^，我真的很佩服你，竟然能夠在鄭太妃和李太妃的面前裝的滴水不漏?！遍饶D過頭看了一眼洛念悠，“荷花池那次，我早就看見暗處的楚離疆了，我故意走開給他過來的機會，我的設想就是讓你在他前面露相，讓他殺了你……可惜他一直傻傻的看著你……在你將楚離疆拉下水時我就已經到了，我知道依照楚離疆的脾性，你這般羞辱他，他定會勃然大怒……”“所以你就在一旁看著，不去阻止，因為就算我不是公孫雅悠，死在他手里也能達到你想要的效果?！薄皼]錯！因為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你不是公孫雅悠！這副皮囊若不在了會引起什么樣的后果我非常清楚！！——其實我也是在賭，賭楚離疆會不會真的殺了你……結果，你真命大……穆公公來了，你還是沒有死成……”槿默似乎有點神志不清了，眼淚無聲的流淌在她的臉側，聲音越來越弱，“那么多次為何你都死不了……而我的娘僅僅一次出門就……為什么……為什么……”“因為你并沒有真的下狠心想殺我?！笨粗呀洺料聦m墻大半的落日，洛念悠淡淡地說。

地上的人猛的抬頭，“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