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哭】

（三十五）、傻帽犯傻，牛者妄牛

戚美麗一定以為，李占川的家人是從較為發達的韓國而來，而且就李占川的經濟地位，他的家人即便不是韓國的貴族，也一定是穿盡綾羅，吃厭珍饈。所以，她特意別出心裁地將李占川的家人安排到一家家常菜館去吃魚鍋餅子和黃海的地瓜芋頭。

大家坐定之后，黃海當地的各種民間飯菜，便被那些身著紅色旗袍的漂亮小姐們一股腦地端了上來。

望著桌子上的那些家常飯菜，李占川的家人馬上便露出了驚奇的神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交流著疑惑和不解。

我們今天，就吃這個？李占川的父親問戚美麗：

對對，我們今天就吃這個！戚美麗笑意吟吟地充滿著自信：李大爺，你們在韓國是不是已經見不到這些東西了？

李占川的父親搖搖頭說：這些東西，我們韓國也有很多很多。

戚美麗說：我知道你們韓國也有這些東西。不過那是以前吧？說句實在話，別說是你們了，就是我現在也很少能吃到這些東西了。所以，我今天特意給你們安排了這樣一桌飯菜。怎么樣李社長，我這個點子不錯吧？

打從進了這家家常菜館，李占川的臉色便一直陰沉著。他見戚美麗在討好地問他，便艱難地松動一下臉部神經，露出一絲光亮地應付著：謝謝二姐。說完便轉向金英淑小聲咕嚕了一句韓語。

我雖然沒有聽清李占川的話，但卻從他那熟悉的口型和語氣中猜到，他又在重復那句我討厭這個女人的話。

李占川的妻子就坐在李占川身旁，她吃驚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然后又趕緊匆忙地垂下頭顱和眼簾。

蘭虹笑了笑，然后十分婉轉地對戚美麗說：戚經理，其實你大可不必這么破費，東海的海鮮那么豐富和有特色，你讓客人隨便吃點海鮮不就行了嘛，不一定非要跑到這么遠的地方來吃這些家常飯菜。

戚美麗馬上擺擺手說：不行，不行，天天吃海鮮的人，一見了海鮮就反胃。我怎么能那么俗氣呢！

蘭虹進一步地解釋：戚經理，其實，這些東西人家韓國也多的是，只要想吃，天天都可以。

戚美麗仍然自我感覺良好地說：蘭社長，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你說的大概是他們偏遠的鄉下吧？我不相信在他們漢城也能經常見到這些東西。

金英淑悄悄地附在我耳邊說：喬課長，戚美麗可真是個傻×。其實李社長的老家也在農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人家早就吃夠了，可她卻當寶貝來招待人家。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金英淑的話讓我恍然大悟。目睹這樣一幅對牛彈琴的尷尬場面，我想笑，但卻怎么也笑不出來。另外還讓我不解的是，李占川、蘭虹，還有金英淑，他們為什么不對戚美麗實話實說呢？

直到戚美麗從提包里拿出兩瓶她珍藏了多年的極品茅臺，李占川的臉上才露出了幾分早春的暖意。

盡管戚美麗使出渾身解數，但這場喝茅臺吃地瓜的高級宴筵，氣氛卻并不怎么歡快和熱烈。不到一個鐘頭便草草地結束了。

大概是戚美麗的茅臺地瓜宴藥壞了李占川。原定在黃海同其他客戶的見面活動一律被他取消了。下午我們就同他一起陪著他的家人趕往龍山。

在我已有的記憶里，龍山的牛老板是個俗不可耐的粗人。但他的許多做法卻常常讓李占川喜出望外。

我們一行到達龍山，已是傍晚時分。誰也沒有想到，牛老板竟然集合了他的全體員工，在他公司的大院里鋪上了一溜長長的紅地毯來夾道歡迎李占川的家人。而且還特意請來了一支學生儀仗隊。所以，我們剛剛踏進牛老板的公司大院，便鼓樂驟起，鞭炮齊鳴。那強烈撼人的陣勢，不僅把李占川的妻兒老小嚇得直往后退，而且也把李占川怔愣得差點兒歪倒。但他很快便明白過來了。他同一路小跑迎上來的牛老板熱烈地握手擁抱，連聲地謝過之后，便同牛老板一起挺胸腆肚地踏著紅地毯，昂然地迎著數架相機那頻頻閃爍的燈光向前走去，那牛烘烘的神氣，就像電視里的兩國元首。蘭虹和金英淑緊跟其后，擁簇著李占川的雙方父母，也神情凜然地踏上了那猩紅的地毯。只有李占川的妻子帶著她那對小兒女，著意偏離了軌道，小心翼翼地踏著紅地毯以外的水泥路面。由此可見，她是個十分本分的韓國女人。

我也故意落在后面，而沒有去踏踩那可笑的荒唐。直到那隆重的歡迎場面偃旗息鼓，我才悄然走上了牛老板的辦公樓。

牛老板的宴筵，豐盛奢侈得讓人觸目驚心。

誰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那么多碗口般的螃蟹和梭子般的大蝦。還有那半尺長的海參和半斤重的鮑魚。酒宴尚未開始，李占川的家人便激動得坐不住了。

李占川的父親向牛老板翹起了大拇指說：中國，了不起，了不起啊！我們在韓國，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么大的螃蟹和對蝦，還有這么大的海參和這個……他大概不認識鮑魚，所以用這個作了替代。

牛老板得意地裂著嘴說：這算什么，這些東西嗎，只要我有胃口，就可以一天三頓，三天九頓，頓頓如此！

李占川的父親搖著頭地笑：那你，不成了皇上了？

牛老板頓時樂得哈哈大笑：老爺子，你這話說得好。在我這一畝三分地上，我就是皇上。在我們當今中國，只要有權，就可以他媽的跟皇上一樣。有錢嘛，也可以他媽的跟皇上一樣。哎，老爺子，我的社長老弟比我還有錢，你也可以跟皇上一樣嘛。不不，你應該是太上皇！

李占川的父親驟然一怔。

李占川馬上伸出一個小拇指：跟大哥相比，我只是這個！說著便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牛老板馬上一本正經地說：我說社長老弟，你不是這個不這個的問題，你是疼你的錢。說著，又討好地轉向了蘭虹：怎么樣大姐，我說的沒錯吧？他們資本家的錢，啥時候也比不上咱們共產黨的錢花起來大方痛快！

蘭虹一邊笑著，一邊OK地點頭。

吃飯的時候，牛老板先讓客人喝了一瓶茅臺，然后又拿出兩瓶張裕至寶三鞭酒，并話里有話地說，要讓社長兩面的老爺子都煥發青春，直逗得蘭虹和金英淑一個勁地偷著樂。

李占川的父親和岳父都說張裕至寶三鞭酒好喝，恣得牛老板當場便讓飯店老板送給他們每人一箱，感動得兩位老人竟然站立起來向他鞠躬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