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巷子不算偏僻，都是住家戶，房屋多，大多都用來出租，因而這里打工的、上班的人比較多。別看現在下著雨，行人仍然很多。

十二號是一個小院，有大門，敞開著。史太凡仰頭看看，感覺這院內四周都是樓房，時間很晚了，有一兩個窗子還亮著燈，但聽不到人的說話聲。

史太凡看見那個行色匆匆的男人就進入了這個小院。現在史太凡無心關心別人，讓他高興的是找到了周婉婷。

史太凡心里一陣狂喜，一步跨進了小院，可是不知道婉婷在哪個房間。

有個樓梯口，史太凡朝上望了望，有兩個窗子還亮著燈，史太凡心想上去試試吧，于是就上了樓梯。

在第一個窗子前史太凡停下腳步，把耳朵貼在窗前聽了聽，里面有一男一女在說話：

“清兒，都辦得干凈嗎？”女人的聲音，有些蒼老，但聲音很堅定。

史太凡感覺很奇怪，什么“辦得很干凈”，好像是特務片里的臺詞。就聽一個男人的聲音說：“應該沒問題！”

“什么叫應該沒問題？應該絕對沒問題！你要是暴漏了，我們就完了……”女人情緒有些激動。

男人沒有做聲。聽了一會兒，女人嘆了口氣又說：“清兒呀！你可知道媽媽離開你這二十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二十四年來，我每天都在想你，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思念。當年他們林家不認我這個打工妹，嫌我不干凈，我把你養了五歲的時候他們就把我趕出了林家……”

史太凡能聽到女人傷心地聲音。他感覺這母子倆大有文章！

女人繼續說：“林茂盛該死！你不知道，當年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但是他為人處事成熟老道，他表面的斯文老誠和花言巧語欺騙了我，我竟然相信了他，與他在外租房同居，最后就生下了你！”女人吸了吸鼻子，繼續說；“三年后，他背著我在別處又找了一個女孩，那女孩看起來比我還傻，她和我同樣來自農村，就那么一次那女孩的肚子就大了。林茂盛沒有讓那女孩墮胎，十個月后女孩剩下了一個男孩，那男孩一落地差點兒沒把接生大夫給嚇死，那個小家伙竟然一身通黑，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白眼珠顯得特別明亮，還卷著頭毛，活脫脫一個小妖怪！這真是老天對他林家的報應，據說這是返祖現象，他們林家說不定那一輩就是個妖怪！”

聽到這里，史太凡心里一震，覺得這老女人所說的男孩像自己，自己的特征跟這老女人所講的非常相似，莫不是自己就是那個林家少爺的私生子？如果是那樣，本該朱門的紈绔子弟卻淪落成了貧家子！這二十年來的辛苦該是多么的冤枉！那我的親生母親也不是現在的母親了，那我的親生母親在哪里？

“媽！您別說了，小時候你們大人的事我不了解，可是林家畢竟是我的根源，我現在很內疚……”兒子說。

里面的談話打斷了史太凡的胡思亂想。史太凡使勁地搖搖頭，罵自己：“真是賤骨頭，怎么能這樣想？天底下相像的人多得是，怎么可能是自己？那個小男孩二十年前就死了。真是胡思亂想！”

“傻兒子，你想聽媽媽跟你講句實話嗎？”里面的女人顫抖著聲音說。

“媽媽，您還有什么話沒跟我講嗎？”里面那個兒子問。

只聽女人嘆了口氣說：“唉，娘不知道該怎樣對你講。其實你并不是……”

“誰在那里？”樓下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屋內母子倆的談話。

史太凡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走到陽臺前假裝看天空，一邊回答：“是我！”

“你是誰？”樓下女人問，一邊就上了樓。

史太凡見是一個老太太，慌忙上前打招呼：“阿姨，您好！您還記得我嗎？六年前我在您這兒住了一個月？”

老太太歪著頭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了半天，含含糊糊說：“時間太長了，記不大清楚。好像有個小伙子在這兒住過，那小伙子好像沒你黑！”

史太凡嘿嘿笑道：“阿姨，那個時候我在國內，后來就到了南非，那里天熱，太陽直射，所以就變黑啦！嘿嘿……”

“噢，呵呵呵呵，是有那么回事。唉，你怎么現在來啦？有什么事嗎？”老太太又問。

“是這樣的，”史太凡說：“我呢，是來找我朋友的，她告訴我就住這兒。”

“那你朋友叫什么呀？”老太太又問。

“叫周婉婷！”史太凡慌忙回答。

老太太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史太凡，總覺得面前這個丑小子來歷不明，深更半夜的找人家姑娘干什么？凡在這個時段找姑娘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狼！于是就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史太凡說：“原來是那個教書老師呀，啊呀！真不巧，昨天剛剛從這兒搬走，你來晚了一步！”

史太凡大吃一驚，心涼到了腳底心：“怎么會這樣呢？她說是在這兒等我的。”

史太凡癡癡的如同鬼魂慢慢走下樓，這次他真是像泄了氣的皮球。

“小伙子，你可要想開呀，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房東老太太沖樓下喊道。

此時，史太凡想哭想死的感覺都有。這么多天來一直在奔波在尋找，多少風雨多少劫難都經過，眾里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她人就在燈火闌珊處。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又搬走了！再回首，她人還在燈火闌珊處！

出了石油路巷口就到了合作化路，路的左邊是一排小汽車銷售大廳。

季夏的夜晚雖然下著雨，但是還不算冷，史太凡就在銷售大廳的廊下找了個墻角做了下來。

對面寬闊的路上不時駛過一輛輛各色汽車；前面的路燈灑下橘黃色的光輝，史太凡沒感覺多少溫暖反而感覺到一陣陣凄涼。

“婉婷，你在哪里？”他摸摸念道。又搖搖頭，自言自語：“算了，明天回老家。”

史太凡下了這個決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朦朦朧朧似睡非睡等待著黎明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