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嗡嗡在路上飛奔，風裹著看不見得塵埃迎面打來，像針刺一般。史太凡真有些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心驚膽戰(zhàn)，緊緊抓住石頭的尖角，恐若驚鴻。

“你不……不是這塊料……”覓食眼笑著說，含著輕蔑。

史太凡沒空回答覓食眼的話，因為他正擔心自己的安全。

終于，卡車行駛了幾十公里后在一個工地上停了下來。

這是個開發(fā)區(qū)，站在高處遠眺，秋風送爽，愜意無比，史太凡心想若不是在此處，定要寫一篇登高賞秋賦。

史太凡正在欣賞郊外秋景，司機從車窗里伸出腦袋來大聲吼道：“快下石頭！”說完，“嗖”的一聲又鉆進駕駛室里去了。

史太凡回頭，覓食眼已經(jīng)下了十幾塊大石頭了。他彎下腰來，雙手抱起一塊石頭，一用勁沒搬動，自己的腳卻陷進了石縫里，無論怎樣都拔不出來。

史太凡又氣又急，恨自己真是沒本事。

“喂！你坐那兒干嘛呢？怎不干活？”司機又探出頭來催促。

覓食眼正在卡車的另一頭下石塊，聽到司機催促，回頭一看，見史太凡的臉變了形，知道他有了麻煩，喊道：“怎么啦？”

“我的腳夾到石縫里了！”史太凡回答，表情很難受。

“等等，我來……幫幫你！”覓食眼說話間就跳了過來。

覓食眼三下五除二推掉了幾塊大石頭，史太凡把腳抽了出來。

覓食眼笑道：“我說你不不……不是這塊料。下石頭，要推，不……不是搬。”說完又干起活來。

史太凡見他干起活來非常輕松，而自己卻是滿頭大汗，臉上的汗水迷蒙了雙眼，身上的汗水浸濕了衣服，秋風吹來，一陣陣地打寒噤。

也不知多長時間，在覓食眼的幫助下，總算把石頭下完了……

下完了石頭，司機還得把他們拉回到合作化路口。

站在空蕩蕩的車廂里，迎著秋風和沙粒，手里攥著分到的十二塊錢，他想哭的感覺都來了。想想十幾年的寒窗苦讀，現(xiàn)在能掙錢了，竟然是用這樣的方式掙來了十二塊錢！

“你又，又想啥呢？”覓食眼拍了拍史太凡的肩膀一臉嬉笑地問。

史太凡一激靈，回過頭來。

覓食眼拉他坐在了車廂里，“呵呵，站著喝……喝風，像……像呆鵝！”

那天直到下午，史太凡的神情都是木然的。

晚上，人們下班了，等工們也扛著他們吃飯的家伙會住處了。覓食眼熱情地邀請史太凡去他那兒喝杯酒，史太凡沒有去，他覺得他已經(jīng)麻煩人家太多了。如此一個陌生的大哥，能帶領(lǐng)自己干一份工作又掙到錢已經(jīng)很不錯了，再麻煩人家真的欠人情太多了，將來無法還。

史太凡一個人順著金寨路忙無目的地溜達，在路邊攤吃了一碗鴨血粉絲和兩個大饃，這頓晚餐算是豐盛的，飽滿的。

窮人有一樣好處，一個人吃飽一家人不餓，拍拍屁股擦擦嘴就走人，想到哪兒到哪兒。

走著走著史太凡一轉(zhuǎn)眼又看見了石油路的標牌，他的心就猛烈地咚咚跳起來。這里是讓他牽掛的地方，是讓他魂牽夢繞的地方。這里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磁場，他的腳不知不覺就走了進去。

不需要想，更不需要人帶路，就是一種感覺，清清楚楚地走到了那個十三號院子。

這個院子里的人似乎總是很疲憊，都是老早就休息了。史太凡抬頭看看周婉婷的住處，里面還亮著燈。他的心一陣狂喜，趕緊走上路去。

在周婉婷的門前，史太凡停下了腳步，那只抬起準備敲門的手又停下了。

“算了，算了！”史太凡喃喃自語。他曾暗暗答應(yīng)她，一定要混出人頭地在來找她。這個決定應(yīng)該是毅然決然的。

史太凡慢慢退回腳步，周婉婷的等滅了。史太凡出了一口氣輕輕自語：“婉婷，祝你有個好夢！”

剛轉(zhuǎn)身來準備下樓，周婉婷隔壁的窗子里傳來了一男一女說話聲，這兩個人的聲音真是太熟悉了——

“阿清，這是老天不幫咱呀！”女人的聲音，接著是長長地嘆氣聲，“娘的命苦呀！清兒，你能不能想辦法讓我進林府？”

“媽，你進林府干什么？是想親自殺了他嗎？”叫清兒的男人問。

“你真沒有腦子！我能到他府上去殺他嗎？我想到他們家當保潔大嬸。”

“保潔大嬸？”阿清不解地問。

“既然短期內(nèi)我們奈何不了他，那我們就只有長期打算。我在林家做保潔大嬸，以來可以照顧你爸爸，而來可以隨時注意他們林家的動向，就算是你的內(nèi)線吧。”女人說。

有五秒鐘，叫阿清的男人哈哈哈笑起來：“媽，還是您有遠見，就這么辦了。那我就回去想辦法了。”

史太凡趕緊退回到周婉婷的房門前，裝作開門進屋的樣子，他從眼睛的余光里看見那個男人看他三秒鐘。

那晚，史太凡帶著對神秘母子的困惑，就在周婉婷的門前蜷縮了一晚。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史太凡就匆匆離開了周婉婷的住處，他不想讓周婉婷知道他曾經(jīng)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