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育局出來，天已經(jīng)全黑了。市中心到學校的交通車此時已經(jīng)停運。陳云海獨自走在街上，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他來到一家夜市的小攤前，搬來一把椅子，叫道：“老板娘，弄兩塊鹵豆腐，一瓶二鍋頭來！”

“我們不賣鹵豆腐，只有炒洋芋你要不要？”

“那就要一碗。”陳云海覺得老天真是作弄人，檢舉信、教育局談話、鹵豆腐，都他媽捉弄人。人在倒霉的時候，撒尿都會遇到牛角蜂。

“大哥，你喝酒要大杯子還是小杯子？”

“這個大杯子和小杯子有什么關系嗎？”

“不是大哥，你聽我說，大小合適才好用，主要看你的習慣是吧？我們是酒量大的就拿大杯子，小的就拿小杯子，你要大的還是小的啊？”

“啰嗦什么呀，老子不要杯子。行了吧？”

陳云海立即打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他伸手去拿一次性筷子，正想把兩只筷子分開，“啪”的一聲筷子斷了，于是又拿一雙，分開的時候又斷了。

“你們都弄的什么筷子啊，老是斷，生意要不要做了？”

“對不起，大哥，我們筷子不收錢。”

“晦氣，真他媽晦氣。”

陳云海滿是怒火，他想究竟是誰在告他，誰想置他于死地？腦子里亂得一團糟。

吃了點東西，喝了幾口酒，陳云海感覺精神多了，起身給了錢，向?qū)W校走去。

市中心離學校遠著呢，首先要過勝利大道，再走三十幾分鐘的路程才能到學校。

“大哥，上去耍一下不？”

有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站在一棵電桿下攔住了陳云海的去路，勾引他。這些膽大包天的女人被小城的人稱為“黑腳桿”，天黑就站在電桿下招攬生意，其實就是賣淫的女人。

陳云海趁著酒性罵道：“你們這些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放著正事不做就盡搞他媽的邪門歪道！”

幾個“黑腳桿”聽陳云海罵他們，火冒三丈，不知道誰吹了幾聲口哨，突然間從巷子里沖出幾個彪形大漢，圍著陳云海就一頓暴打。

陳云海在酒精的作用下爛得像一堆泥，再加上受了一頓打，等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人全跑光了。

“操，老子操操操操……”

陳云海的喊聲在巷子里回蕩，但那只是別人放的一個響屁而已，沒人理睬他。

此時小城的霧更大了，街市的人散了，好像只有人行道上的樹在嘲笑這個無知的可憐的人——如果還有人認為他可憐的話。

曾經(jīng)的輝煌呢？曾經(jīng)的那股狂勁呢？曾經(jīng)……陳云海想當初都是到市里開筆會、交稿子、領稿費，而如今自己卻如此狼狽不堪，究竟是生活作弄了我還是我作弄了生活？誰也說不清楚！陳云海不敢再想下去了，再想的話不但會瘋的，而且還會死呢。

一輛轎車從陳云海身邊疾馳而去，在并不干凈的街道上，除了弄他一身泥外，就只有兩行車痕，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