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蔚猶疑了一會兒，正欲出聲，卻見香玉從斜刺里出來，“奴婢叩見貴妃娘娘，蓮姑姑萬福。”

“是你？”肖妃眼波流轉，微微一笑，“蓮香，說了一會子話，哀家累了，回吧。”

“是。”蓮香會意，推動輪椅，臨走不忘囑咐香玉：“還不快回去伺候主子，杵在這等著領賞啊。”

所有的話成蔚一字不漏聽得真切，雖是些片段，也隱約猜了個大概，對皇上恣意生殺予奪的反感和抗拒立時成了恐懼，從腳趾頭一直蔓延到舌根尖，她全身哆嗦著逃回了偏殿，仿佛身后真有惡魔追趕。

“小姐。”香玉緊緊跟著成蔚，見她的模樣比昨晚更加狼狽失態。

成蔚取出工整地寫著襄親王三個字的信封，“親手交給他。”

香玉不住地點頭，心里道，自己為小姐遞過那么多信那次有過失誤。又想她大病后確如換了個人，以往的記憶雖然沒了，寫信的習慣交待的話語倒是沒變，瞥了幾眼信封，唔……收信人換了，這稱謂也太過板正了，不像當初只書一個嘉字，纏綿情意躍然紙上。

捱到辰時，成蔚循規矩前去請安，便提出讓侍婢回府取些東西，肖貴妃并無異議，讓大太監俞項去安排了。

成蔚暗忖一下，怕香玉去早了他正在早朝，讓她吃了午飯才走的，臨走時囑咐需要交給他本人。

香玉走后，成蔚整個人蔫在架子床上，想念挨著便心安，蜷著也是一種享受，確是最幸福的時光了，不過當時不自知而已。

從日頭偏西，盼到華燈初上，直到宮禁時分，可算把香玉盼了回來。

“小姐，信送到了。”一進殿門，她就滿臉喜色。

小丫頭顧不上喝水，竹筒倒豆般說得詳盡：“去的時候王爺不在府上。王府里外換了撥新人，死活不讓我進去，一直站到亥時方才在候到王爺，信交到他手上了。”

“王爺沒顧上看信，只說讓您再委屈些日子，新年祭祀那日他一準兒入宮，一定請奏皇上接您回府。”

聽了這句話，仿佛所有的憂懼都得到了舒緩，心底里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不用看信他也是懂得自己的。

自這天開始，成蔚除卻必要的請安等，足不出偏殿，研讀那卷寫滿批注的傷寒論，靜靜地等待新年的到來。

屈指算來不過十多天的后宮侍疾生活，把度日如年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忍辱負重相思成災的滋味嘗了個遍，體會丈量臨華宮與襄王府的咫尺天涯。

祭祀典禮前一日起，成蔚便被告知要清齋一天，有司禮監宦官送來了王妃冠服，林林總總十多個托盤，并告知應循的禮儀。她才知道當日她并不能夠離開后宮，只能等著肖妃陪伴皇上祭拜天地太廟之后，皇上在外廷宴請百官群臣，肖貴妃以后宮之首的禮儀宴請所有妃嬪以及受邀的命婦。

是日午后，祭祀典禮匍一結束后宮大宴開始。肖妃領首，雖有兩旁的宮人相扶，卻也母儀端莊神采奕奕。成蔚左顧右盼，心不在焉地同齊代兩位王妃見過了禮。

宴中自有一套嚴格的程序，冷不丁從走來一名宮女向肖妃稟報著什么，肖妃微微頷首，目光轉向端坐于眾人之間的成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