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蔚知道自己眼下拗的造型必定窘迫，不如以靜制動，她爬了幾下，從容不迫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書，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

笑聲止住后，她才抬頭冷冷地打量著眼前之人，果然一下子便鴉雀無聲了。

為首一人身穿真紅大袖衣，紅羅長裙，紅褙子，外罩淺色繡鸞鳳團衫，牡丹髻下插著一支碧玉鳳簪墜著的寶珠因為方才的大笑還在不停地晃動，看這模樣該是一宮的嬪妃。其余四人打扮同彩云般短襖大袖，身著長裙，應當是隨侍的宮女，站在最前頭的那位手還插在腰上，估摸就是她動的手。

成蔚摸一摸自己的臉，幸好這個女人的掌風不算厲害，可總有些熱辣辣地掛不住，她直直盯著那個宮女，森然道：“這是后宮重地還是市井街坊，孔圣人動口不動手的禮法都不用遵守了么？”

那位嬪妃正是宸佑宮的茹妃娘娘，瞧著暖洋洋的日頭養眼，到御花園轉轉，偏巧遇到冒失撞上的成蔚。待打量過成蔚之后，心頭不免暗暗一驚。她這打扮一瞧就不是這后宮里的人，而且長得這般容顏，讓她也禁不住多看了幾眼。雖說穿得不倫不類，可披在身上的那件狐裘也斷不是常人所用得起的。莫不是昨兒同襄親王一同奉詔入宮的王妃，聽說她后來留在臨華宮沒有回王府。還沒有開腔，聽見動靜的彩云和香玉疾步趕了上來。彩云不知發生了何事，一邊行禮，一邊道：“給茹妃娘娘行禮，我等隨襄親王妃正好自花園經過。”

看見彩云，茹妃就知道自己所猜不錯。她有些后悔剛才不應該由著聚荷為自己出頭，臨華宮是萬萬惹不起的。雖說自己也誕育了皇子，可從皇上只冊她為二品的妃，后宮的實權由貴妃、賢妃共同執掌。眼下肖貴妃身子不好，不再料理后宮事物，可她的兩個兒子都被封了親王還在外廷替皇上分憂監管各部。前些日子皇上下詔舉薦太子，是人都知道必是這三人中的某一個。

成蔚聽見彩云叩首，突然意識到從禮儀上講茹妃也是自己的母妃，她懊悔方才脫口而出的刻薄話，這是什么地方，彥昊要自己深思慎行，怎么就忘了呢。她尷尬著不得不盈盈下拜，語氣也綿軟了許多：“兒臣叩見母妃。不知兒臣身犯何罪要被責打。”

茹妃見她已經說了軟話，趕緊就坡下驢，想著回頭再到臨華宮道歉不遲，“聚荷，誰讓你如此放肆，還不快給王妃賠罪……”她抬起頭斟酌著措辭和語氣，卻一下子面如土色，生生僵立在原地。

不過五六步遠處，彥天罡頭戴烏紗翼善帽，身著烏青色龍紋便服，一手負背，一手扶著腰間漢白玉玉帶，面沉似水，眸中波瀾不驚，不知道他已經站立了多久。

眾人順著茹妃的視線望去，顏天罡正款步走來，氣氛一下就凝滯住了。成蔚暗暗叫苦，今日皇歷上肯定寫著不宜外出。呵氣成霧的天里，竟然滲出了一身的冷汗，忙矮身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