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阿超突然在門外輕喚：“王爺！陳三少爺求見！”喊習慣了，還是叫陳三少爺比較順口。

黎子軒頓了一下，慢慢地把匕首收起，拿軟布包了手腕，上前一步打開書房的門。

進門的陳宇達一瞬不眨地盯著他，眼神看似平靜無波，卻令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我該怎么叫你？四弟還是陳三少？”黎子軒故作不經意地問。

“隨你的便。”陳宇達淡笑：“沒想到有一日我們也會如此生疏的是嗎？”

黎子軒點點頭，一臉不自然：“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剛。”

“為了營救陳家？”

陳宇達不置可否，譏誚道：“為了營救你！”

黎子軒嚇了一大跳，很快故作鎮定，雙手卻不受控制地發抖：“我怎么了？”

陳宇達的眸子突然像利劍一樣直刺進他的心底，黎子軒不禁轉開頭，淡淡地笑著。

“你比誰都清楚。我不想把一切說得太白。我這次找你，是看在我們以往的兄弟情誼上奉勸你的。別想著對我耍心機，那沒用。”

“你究竟想做什么？”黎子軒心跳得厲害，冷汗已經滲出夾衫。

“請你救救陳家。”溫文的聲音里透著嚴厲。

“陳宇寰犯得可是謀反罪，誰也救不了他。”

“是嗎？”陳宇達突然笑起來，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流出眼淚：“誰謀反還不一定呢！不要那么瞪著我，你一定懂的！”陳宇達頓了頓，“放心吧，這事除了我那傻妹妹陳洛靈，再沒第三個人知曉，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

陳洛靈三個字像是三根針一般一下子刺中黎子軒的胸口，令他痛得不能動彈。

陳宇達故意裝作不經意：“她就在房門外，你，要不要見見她？”

什么？黎子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還活著？

“啊？我要見她，”黎子軒突然一搖頭，“不，不要見！”

“到底要不要見啊？”陳宇達依然輕笑著，只是這笑意卻達不到眼底，他輕輕說道：“洛洛，快些進來，看看三皇子臉色都慘白成什么樣了！”

書房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一名侍衛走了進來，黎子軒不禁抬起頭，真是女扮男裝的陳洛靈！他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立即從座位上躍起，伸出手想去擁抱，卻又像是被炮烙燙了手，火速收回來。

想象了無數個重逢的情景，這樣的場面卻是個意外，令她之前的準備毫無用武之地！

陳洛靈強忍住盈眶的淚水，拼命瞪大憤怒的火眸，試圖讓仇恨占據脆弱的眼淚。可是，一切都那么不遂心，她的鼻子又酸又痛，她的心陣陣抽疼，她的身體止不住地顫動，天知道她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保持鎮定。

“真不巧，我們又見面了。”陳洛靈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她甚至懷疑自己哪來的勇氣居然還能開口說話，這時候不是應該怒目而視、恨不能把對方剝皮抽筋、千刀萬剮嗎？好吧，她承認她不夠心狠，抑或，她還保留了一份微薄的不舍。

“你——你沒死……”黎子軒張了張嘴，蒼白的嘴唇不住地顫抖。

“是的，我命真大！”陳洛靈長嘆了一聲，“是不是特令你失望？”磁石一樣的黑眸盈亮刺目，那利刃正對著他的脆弱的心臟，而他卻像被施了魔咒一般動彈不得。

“不！”黎子軒搖搖頭，旋即轉頭偷偷甩開盈眶的淚，顫抖地說，“你還活著……真好！”

“三皇子，我今日來可不是來和你敘舊的！”陳洛靈瞬間冷了聲音，如今他們之間還剩下什么呢？仇恨！利益！

黎子軒一震，像被人點了穴道不能動彈。陳宇達一把拉過陳洛靈，今日真不該讓她來！瞧她那煞白的小臉兒，真令人心疼。

“請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還有，你如今是陳家的女婿，好好想想怎么做，總不能讓天下人笑話你娶了罪臣之女吧。我們先走了，等你想好了再說！”陳宇達拉起陳洛靈就要走。

“不！不要走！”黎子軒突然從背后抱住陳洛靈：“靈兒，我對不起你，不要走，好不好？”

陳洛靈拼命掙扎，卻掙不開，于是輕蔑地望了黎子軒一眼，漠然道：“不要走？留下來等你殺了我？三皇子，姐夫，我饒是再笨，也不會笨到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如今請你看在姐姐的份上救救陳家，也算是救救你自己！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握住她臂膀的手慢慢地松開，陳洛靈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迅速跟著陳宇達走了。

黎子軒凝視著他們走出書房，關了房門，頹喪地癱在座椅上，慢慢地掀開傷痕累累的左手腕。盯了片刻，他猛地給自己一巴掌，手腕飛出的血珠濺到書案鋪的宣紙上，像朵朵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