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覺得自己那顆留著參差不齊的發根的腦袋雖然冷颼颼的，但也在俯仰間有種從未感受過的輕松與快意。

吳連聲跪著接過托盤，起身要走，御風又把他叫住了。

“吳道士，這些藥引可夠給皇上制幾劑丹藥的？”她問道。

“回皇后話，只夠一劑之用。”吳連聲回答。

原來只夠一劑之用。御風的腦海里回旋著皇上的話：“御風，等丹藥煉成了，你要與朕一同服食，我們做一對神仙眷屬，如何？”

御風才不想做什么神仙，長生不老呢。況且，這世上除了救死扶傷的良藥，便是害人性命的毒藥，哪里會有什么羽化成仙的丹藥？但鬼迷心竅的皇上相信有，那便是有，無須質疑。

“難道不能多出一劑嗎？”她又問。

“不能了。這一劑還是老身借仙人托夢所授秘方煉制的，本來泄露天機，是要遭天譴的，但因我不是為一己私利，特意敬獻給皇上，皇上乃上天之子，自然會受到上天的庇佑，所以，上天也就免除了老身的罪過。只一劑能成，因為普天之下只有皇上一人可得此寶物而享之。”吳連聲說得振振有詞。

“哦，既是這樣，你且去吧。”御風點點頭，揮手讓他告退。她隱隱感到，這丹藥或真是經由仙人指點，要改天換日，渡出一片嶄新的天地來呢。

御風又拿過一紙素箋，在上面寫道：御風之發已交予吳道士，仙丹三日后即可告成。

然后，她叫順喜再跑一趟皇上的寢宮。順喜捧著素箋去了又回，手里卻是空的。

“皇上說他知道了。”順喜這樣向御風復命。

御風知道皇上會在第一時間知悉這些情況的，就像她在皇上身邊安插了很多耳目一樣，皇上也一定在御風的宮室里隱藏了許多時時窺探的眼睛。

御風把手里還在滴著墨汁的毛筆桿在光禿禿的頭上蹭了蹭，忽而感覺自己的動作很滑稽，也很可笑。

“小畹，給我找一塊絲帛帕子，把我的頭包起來。”她一邊吩咐，一邊望著菱花鏡中陌生的自己，忍不住撲哧一笑，心想我南御風即使沒了頭發也一樣風華絕代，姿色超群。不如叫御畫坊的畫師來給我畫一幅小像，留做二十五歲的生日紀念吧。

想到這兒，她對小畹說：“傳一位當值的畫師來。”

“是。”小畹答應著轉身出去了。

不多時，珠簾外出現一個高大英武的男人，那身形那氣度完全不像是畫師，倒更像是宮門外帶刀值守的侍衛。

隔著珠簾，他朝御風行跪拜禮，御風示意他起來，冷眼打量著他。

一襲青灰色衣衫，腰束革帶，腳蹬短靴，渾身上下颯爽利落，再加上他恰當端正的舉止，以及眉目間透出的一抹清新雋秀的出塵之氣，給御風的直觀感覺就是即使他職位不高、身份低微，但仍然不失為一個心地純良的謙謙君子。

“你叫什么名字？”

御風示意小畹收起珠簾，輕聲問了一句。

“小人名叫莫悔。”他低著頭聲音清朗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