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回過身來，抬頭看了一眼莫悔，隨即垂下頭，蹲身施了個禮。

莫悔連忙還禮，說：“在下莫悔，感謝連小姐夤夜趕來為大哥診治，不知我大哥的病情如何？”

那女子回頭看了看躺著的莫宸，略一沉吟。

莫悔馬上心領神會，用目光示意連小姐走到門外。

“不瞞二少爺說，大少爺可以說是病入膏肓了，若我說醫得，有救，那是欺心隱瞞，有悖于醫者之德的。”連小姐的話說得字句清晰，沒有半點含糊。

莫悔聽了，眉心驟然蹙成一道深溝，眼神沉郁。其實，大哥的病情在莫家早已是不公開的秘密，但這樣確確實實地從大夫的口里聽到，還是如悶錘一般，擊得莫悔一陣心痛。

“不過……”連小姐話鋒一轉，齒間吐出輕盈的兩個字。

莫悔如同在暗沉黑夜里忽然看到了曙光似的，眼前一亮，忙問：“不過什么？”

連小姐抿了抿嘴唇，呼扇著一雙碧潭般幽深的大眼睛，答道：“不過，若隔日施以銀針，舒張氣管，緩釋肺中郁積之氣，可令大少爺減少咳血的次數，如此即使不能治本，也讓大少爺過得安逸些。”

“隔日便要施針嗎？”莫悔重復了一遍。

“是。”連小姐沉靜地回答。

莫悔皺眉想了想，朝連小姐深作一揖。連小姐忙伸手去扶，口里說：“二少爺不必多禮。”

莫悔卻是眼中盈淚，望著連小姐說：“如此有勞大小姐了。在下實在不知該如何感謝大小姐。”

連小姐微微一笑，說：“二少爺怎知我會答應隔日為大少爺施針呢？”

“啊？”莫悔一驚，瞪大了眼睛看著連小姐，“連小姐，難道說你不愿意救我大哥的命嗎？”

他見連小姐凝眸不語，索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連小姐，我大哥自小聰慧過人，讀書過目不忘，畫畫更是得心應手，誰知天妒英才，竟得了如此害人的病癥，自小喝的藥比吃的飯還要多，沒過過一天稱心如意的日子……”莫悔說著說著便哽咽難言了。

連小姐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說：“二少爺，快起來，你這樣子讓外人看了成何體統啊。”

莫悔卻不動，直著脖子倔強地對連小姐說：“小姐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連小姐嘆了口氣：“只怪我自己多嘴。好吧，我答應你，以后隔天便來為大少爺施針。但丑話說在前頭，大少爺的壽數已定，我做的不過是延緩時日，讓大少爺少遭些罪而已，斷不可多存奢望的。”

莫悔聞言，方才起身，又連連施禮道謝：“連小姐醫者仁心，在下感激不盡。”

連小姐擺了擺手，轉身走進莫宸的臥房，重新坐到床前，將莫宸身上的銀針捻了幾捻，然后取下來。

莫宸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唇上漸漸有了一絲血色。他睜開眼睛看著連小姐，想說什么，但氣力實在不濟，直到連小姐道別快走出房門了，他才勉強擠出一句：“連小姐辛苦了。”

連小姐把將要跨出門檻的腳收了回來，回頭朝莫宸淡然一笑，說：“我叫連絲纖。公子就叫我絲纖吧。”

“絲纖。”莫宸默念著這個飛絮般飄渺的名字，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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