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升天后的第二天，豚兒便登基做了新皇帝。

而新君即位在金鑾寶殿上宣示的第一道圣旨，也隨即昭告天下了：

“日前御風母后為先皇所煉仙丹早日功成，已自行在佛前落發，出家修行，只因顧念太子年幼需要照顧才滯留皇宮。方外之人自然不能再受俗世困厄之累。然先皇遺詔亦不可違逆，是以追封皇帝生母聶氏為貞靜皇后，擇吉日與先皇合葬于京郊皇陵。”

豚兒一字不漏地把御風替他草擬好的圣旨背誦了一遍，階下跪拜的文武百官聽了無不點頭稱是，不僅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還嘖嘖贊嘆小皇帝儀態端方，氣度不凡。

那個被草草下葬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的聶姑娘終于得到了她應有的名分。然而，讓那縷長眠泉下許久的孤魂陪伴在造就她一生慘劇的惡魔身邊，御風也覺得十分不忍。但不忍又能怎樣呢？難道真的要御風自己去殉身陪葬嗎？

御風狠了狠心，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若被一時心軟所累，那還談什么將來？連眼下都要被束住手腳，騰挪不開了。

先帝下葬的日子也是吳連聲擇定的。他捧著一本皇歷對御風說，那是一個仙佛出巡斬妖除魔的日子，最適合送先帝的遺蛻入土為安了。

御風凝眸注視著他那雙像鷹一樣銳利的眼睛，一道詭譎的光在視線交匯處瞬息閃過。

二人良久無語。

如先皇那般暴虐惡毒的魂魄，的確要讓仙佛一起出動才能震懾得住。她明白吳老道的良苦用意，亦能從中體會到他的心頭也與自己一樣，有堆積如山的焦慮和不安。

先皇飛升后，御風立刻譴人拆了宮內的道觀，并把那些一度以逢迎迷惑先皇為能事的道士們關押起來，并治以重罪，發配到遙遠的邊疆，終生不得返鄉。

還有那些所謂的采女，送入道觀的，死的死，殘的殘了。

沒有送入道觀，卻被皇上寵幸過的，按規矩送到皇家專設的尼姑庵剃度修行，直至終老。

還有一些幸免于難的女孩子，御風可憐她們年紀輕輕，不忍心讓她們在宮中苦度悲涼的歲月，便私下準備了許多銀兩盤纏，打發可靠的人把她們送回家去。

自此，御風立誓為那些失掉性命的女子早日脫胎轉世，成為人中龍鳳，她將永不沾腥，終身食素。

至于吳連聲，御風卻猶豫了，依著她的本意，即便將他凌遲處死也不解恨。但若沒有他那妙不可言的丹藥，令先皇不著痕跡地歸了西，此時自己的日子仍會是陰霾密布，不見天日的。

還有在應對遺詔那件事上，他也是未雨綢繆，不僅提前警示還積極出謀劃策。御風雖未照著他的法子亦步亦趨，可也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御風因猝不及防而亂了方寸。

諸如此類，皆能看出他并沒有把自己置于御風的對立面，存心與御風為敵。

其實有很多時候，敵人和朋友都是同一個人。利益趨同時，攜手合作；利益相悖時，則反目成仇。

彼一時，此一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