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謙本好整以暇的等著看弟弟如何表演，這廂聽著他提到自己與司雨晴的婚事心情一下大好，唇邊不自覺揚起笑意。

慕容云祥眼角余光一直盯著慕容謙看，此刻見他眼底流淌著的得意和那唇角的淺淡弧度，一顆懸著的心總算稍稍平穩，心想這次的馬屁總算沒有拍到馬腿上……只是他這個三哥從來就不是什么好揣摩的角色，性子深沉的很。殺伐決斷從不拖泥帶水，也甚是高瞻遠矚，決定的事情要想改變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這次他便能如此輕易的放過自己？

恐怕不能吧？！

況且慕容謙對司雨晴到底抱著怎樣的想法，他心里亦是沒底的。之前雖見慕容謙有過幾個女人，在他還是王爺的時候，府里便有個正牌王妃。此時那人雖貴為皇后，且慕容謙對她也甚是關懷有加，但在他看來那些不過是表象，而兩人的婚姻也無外乎是家族聯姻，強強聯手罷了……

至于他那幾個側妃，則更是些頭發長見識短的俗物，慕容謙向來不喜女人太有想法，有性格，他常掛在嘴邊的便是那句‘女子無才便是德’，在他看來慕容謙窮極一生亦不可能為女人做出任何改變亦或是付出些什么。

可這次，為了那個女人他甚至連自己這個與他一同長大的手足都能眼睛不眨一下的出賣……現下想來那個要被指給自己的女子要么是他國要來聯姻的公主，不然便是哪個番邦勢力必須拉攏的對象。他自己不愿意娶，便推給自己……慕容謙為了她竟能做到這般，還真讓他對司雨晴刮目相看了。那個女人……

只是他從來便不是吃哥哥剩飯的小弟，慕容謙若要守住自己的皇權，做出犧牲的也應該是他自己的事……想到這里，慕容云祥心中不免一陣氣惱，掌下一使勁，竟把自己懸掛在腰間把玩的玉佩給生生地掰成了兩半兒。

“五爺好俊的功夫”司雨晴不知怎么的就高聲呵了出來，如果不是感覺到周圍人錯愕的眼神和慕容謙渾身散發出來的不善的氣息，她差一點就鼓掌喝彩了。

慕容云祥此時感覺如芒在背，當著皇上的面把他御賜的福牌掰成了兩半兒，自己還真是不想混了，這可是藐視君主的大罪啊，搞不好自己王府上上下下百十余口下一秒鐘都要人頭落地……想到那些血腥的畫面，慕容云祥不禁咋舌，一時間冷汗直流，這可要如何是好啊？

他緊抿了一下唇，心里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猛的抬起抖得厲害的一雙手抱拳道：“臣弟自知有罪，請皇兄治罪。”

聲音里一抹暗啞清晰入耳，此時怕是胸腔里顫抖的厲害，慕容云祥緊咬著唇齒，眉頭緊滯，極為恭敬的對著慕容謙躬身施禮。“皇兄……”

到了此刻怕是沒用的，他現在只希望皇帝能夠念在兄弟手足的份上放自己一馬。手足之情不是說誰當了皇帝，誰成了乞丐就能從此消失不見的，“皇兄……”慕容云祥咬咬牙，艱難的說道：“可否看在臣弟……”求饒的話到底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依著慕容謙的性格，如果他想治你的罪，任你是大羅神仙也休想逃脫了去。如果他想放你一馬，那你自然也不會有事。

對他，慕容謙到底會怎么做？

如果是之前，他甚至可以無比肯定的說，不論自己怎樣，慕容謙自是不會和他一般計較。可是今時今日……自慕容謙登基為帝以來，他的性子就越來越難以捉摸，許是政敵太多，許是手足相殘的情形越發嚴重了去，不知從幾時起，他們兄弟間也出現了裂痕。

此時的他可能還不知道，在慕容謙和他之間的確發生了事情，而這件事情卻源于一個女人，一個對慕容云祥未來生命造成極大影響的女人。而慕容謙之所以會賜婚，一方面除了幫自己和司雨晴解除誤會外，更重要的是想保護他，保護這個打小就在自己的庇佑下長大的五弟。

“五弟，左相長女左語霏天資聰穎、蕙質蘭心，朕特加封其為鳳遠公主，與魏淵國聯姻，嫁與魏淵國太子龍立譽。朕特命你為和親節度使，護送鳳遠公主到魏淵。”慕容謙面上表情瞬間一斂，繼而嚴肅的說道。

對于慕容云祥剛才的莽撞行為他不驚亦不怒，也未對他的懇求和示弱做出半點回應。

看不透，猜不明，與慕容謙為敵無異于慷慨赴死，這個殺人于無形的主從來喜行不于色。想到此處，慕容云祥心中不免喂然一嘆，后悔剛才的魯莽和草率。比起抄家掉腦袋，現在這個結局已然不錯。只是…慕容謙這便算是放過他了，還是……？

“……”慕容云祥沒有馬上應承也未做任何推拒，只是默默地等待慕容謙的‘下文’。

見慕容云祥不言不語，慕容謙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心道這小子果然吃了虧變聰明了，這到讓他原本設計好的說辭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了。不過轉念一想，也罷，自己一手帶大的五弟終于成熟了，難道不是件好事情嗎？

下一秒鐘，慕容謙眉心輕緩，緊抿的唇線也似放松了些許，終是寬慰一笑……懂事了，就好。

目光所到之處，一眼便掃過了眸色暗沉，正橫眉蹙立望著他的司雨晴，慕容謙剛剛疏解的情緒猛然一滯，心尖抽動，看來那事還是拖不得……

“此次前去魏淵路途遙遠，朕特派熟悉魏淵地形，精通當地言語的大昭國公主隨行。”慕容謙話語間眼中飛快劃過一抹狡黠的微光，緊接著意味深長地說道：“只是，這浣溪公主實為金枝玉葉，身份尊貴，云弟此去還是要對她多加照顧的，否則這鄰邦……”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卻表達的很明確，如果此去浣溪公主有個閃失，慕容云祥自是不必再回來。這破壞鄰邦交善的罪名意同叛國，滿門抄斬都是輕的。

慕容云祥心中澀苦，自己這到是倒的什么霉？一顆腦袋怎么長的如此不牢，就像被人拴在褲帶上隨時可能三哥拿走一般。仔細回想一下，自己近些日子也沒見怎么得罪皇上，相反地還為他取了密信，做了那么多引蛇出洞的勾當，番邦現時的平穩，他也是出了大力氣的。功高至偉不敢說，但怎么也可以稱得上是功勛卓著。

可現在看來慕容謙對自己不但沒有半絲感懷，相反還似恨透了自己，這恩將仇報的也太快了吧？難道是……自己暗中追查那名嬌美女子的事被他知曉了去？可他追查那名女子下落不是也為了能早日幫助他鏟除異己嗎？不過，自己卻也存了些私心，想先于慕容謙找到她，說服她脫離叛黨組織，如果可以再幫她改名換姓收于府中作個姬妾。

不知怎的，自從上次在常青殿外見過那名女子，她的音容笑貌便時常闖入他的夢境，開始時他并不介意，覺得八成是那名女子長得太過貌美，自己一時亂了心竅。只是，那個夢卻愈發完整，慢慢的他竟覺有些戀慕上那名女子了。因此，剛剛的答話既是掩護又非掩護，他確是對她動了情。

浣溪的名字被當眾點出，輕了一人的心，卻種下兩個人的劫。慕容謙從說出浣溪名字的那一刻便一瞬不瞬地凝著司雨晴，觀察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他希望從她的臉上看到輕松，看到釋然，更看到喜悅與怡然。

司雨晴果真沒有令他失望，當場便怔愣在那里，只是的臉上終歸沒有出現慕容謙所期待的美麗表情，她的臉上除了木然便是更深的木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慕容謙為何要將自己愛的女人送到那么遠的地方，而且還是跟自己最親的弟弟一起。難道他就真的不怕他們……互生愛慕之情？

還是他根本就不愛浣溪，否則哪個男人肯這么做？

司雨晴眸光閃動，轉頭對上慕容謙的黑瞳，只見那人正眼睫不眨的看著她，黑色的瞳里泛著炙熱而悠遠的光，只是這輕柔的目光中不知何時卻揉進了一絲擦不去的蒼涼與失落……柔夷赫然一暖，確是那人的手掌將她的包裹其中，一股暖流透過指尖流進她的身體百骸，更一絲絲的流進她心坎里。

他的落寞在她眼里，他的急切更揉捏著她的心……

只是，孤獨落寞冢里，她要如何撫平他內心的悲愴？又如何將自己心里的傷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