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霧越來越濃，蕭離退到甲板時，步子變的沉重，她用衣袖掩著鼻，滿眼的憤怒，她實在想不到，在半個時辰前還能手挽強弓的數十名大漢，已然全部倒殲在了船舵旁，一地的橫尺，滿地的鮮血，嗆人的腥氣。

蕭離舉袖一擊船航，飛掠而起，縱身船篷，發現江中的霧已開始慢慢散開，東方的天邊，已開始泛白，而在灰蒙蒙的霧影之中，似有一艘小艇順著江水快速的移動，待她想看的再清楚些時，這模糊的船影卻移到了濃霧深處，再也未曾出來。

而蕭離所立的船頭上，那高高的桅桿上，一面三尺長的金絲花邊，繡著白浪金鯨的黑旗正被晨風呼拉拉的撕扯。蕭離睜圓雙眼握著拳，瞪著這面黑底錦旗，手心不禁慢慢泌出汗水。她明明記得掠上船時，這桅桿雖是挺的筆直，卻也只是一根光溜溜的桅桿，明明連一寸紗都未曾掛上的……

蕭離上岸時，霧已散了，東方的朝陽，像一個紅透的球，并不耀眼。她發現江邊剛好有碼頭，碼頭不遠處是家客棧，她一步踏入客棧，要了間最干凈的上房，倒頭就睡。她覺得此時腦袋昏沉沉的，里面塞滿了許多東西，但她卻理不出頭緒來。她覺著極可能是因為自己連續兩日沒有睡好，太過疲乏，腦子才不好使，她決定睡一覺，待自己清醒些，再去想這些問題。

她閉上眼睛，裹緊被子，然后她馬上這發現這被子有股說不出來的怪道。也不知是腥味，還是霉味，而這味道就像那些時常在江中行走的漁夫身上特有的，除了這怪味，蚊帳頂上還有二個燒焦的小洞，這小洞燒得真圓，蕭離瞪大眼睛，盯著賬頂，耳朵里塞滿的是樓下吆五喝六的聲音，打罵孩子的聲音，江邊唱渡的聲音，店小二攬客的聲音。在這嘈雜喝喊聲中，她卻忽然聽到一絲熟悉的歌聲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蕭離忽地欣開被子，坐了起來，這唱渡的聲音同昨夜一樣凄切蒼涼，一樣聲調悠長，可是，昨晚那只擺渡的船明明已被大火燒成了灰燼，哪艇上的老者明明在昨晚落進了冰寒的水里。

那樣的寒夜，除非這人水中功夫極佳，同江湖中傳聞的白浪幫主錢小魚那般，能冬渡長江，夏橫渤海，否則，就根本是水鬼托生～～～～～可是，忽然間，所有的聲音都嘎然而止，沉際無聲，蕭離皺起眉，挑開了窗簾！這客棧原本離江不遠，居高憑窗，剛好可以將碼頭上的情景盡收眼底～～～

蕭離推開窗戶，立刻掩起了鼻子

長江邊上，緊鄰著碼頭的，是數家魚攤，城中的魚販多半在三更就到這里搶鮮了，現在，晨陽已出來，魚攤上的存貨已不多，但那特有的腥臭味正順著江風迎著客棧吹送。緊挨著魚攤的，是油煙熏黑了的小飯鋪，嗜雜如雞窩的小茶館?，F在正是早市，豆漿、油條、炸醬面特有香味混和著，魚腥，酒臭，和霉豆腐特有的味道，在晨風里形成了江邊街市特有的風景，但在這味道里，蕭離卻已嗅到了與這些街味極不相融的一股味道：“死味”。本來很熱鬧的江邊早市，此時卻陡然的變的很安靜，江邊一艘艘小漁船的桅上竟掛起了簇新的，白的耀眼長幡，在空中被江風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