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王嘗著小粥，聽著兩個妃子融洽的交談，滿臉的笑意。要知道這深宮之中，最讓他心安的地方便是這梨花堂。酈嬪永遠是笑意盈盈，端莊優雅，與他人不爭不搶，這樣的人在這險惡的深宮之中簡直是一枝獨秀。

玄王有些微醉，他拉過酈嬪的手拍了拍手背，“酈嬪，這些年，你一直默默地照顧朕，為朕生了梓陽寶貝，朕卻一直沒有好好答謝你，朕晉你妃位可好？”

酈嬪似乎沒有想到玄王會忽然提這件事，但她立刻整理好心情緩緩跪下，“承蒙皇上錯愛，臣妾，不答應。自臣妾嫁過來，也沒能為皇上添一個皇子，更不能在您為國家朝政擔憂時替您解憂，臣妾沒用，又怎敢？”

玄王揉揉眉心，正要開口，只聽外面的小太監高喝了一聲，“皇上，齊貴妃派人送東西來了！”

聽到“齊貴妃”，玄王似乎有些醒了，他應了一聲，“呈上來。”酈嬪靜跪在皇上身邊，裙擺遮住的手緊緊握住。

皇后終于將東西遞過來，打開盒子，是一些解乏的膏藥和一些從佛祖那兒求來的串珠。

“皇上，娘娘，貴妃娘娘說您們這些天在外狩獵，身心俱疲，這些藥膏可以解乏的。還有這些串珠是娘娘每日誠心念佛，祈求而來的，愿皇上、娘娘圣體健康。”

“呵呵，妹妹真是有心了。你替本宮傳話過去，就說皇上和本宮還有酈妹妹都了解了。”

玄王并沒有接過盒子，只是將酈嬪扶起，“你呀。這些就留在你宮里吧，隨你處置。夜深了，朕今日去皇后宮里，得空再來看你。”

酈嬪笑著將玄王和蕭皇后送出去，轉身回來看到桌子上放置的盒子，她招來貼身丫鬟，“扔了吧。”

承德殿。

“皇上，晚風涼，臣妾要不要加床被子？”

皇上擺擺手，“你看著辦就好。”

蕭皇后微斂黯淡的眼眸，退了出去。

書房。

“乃之，你有何事？”

高乃之支支吾吾的，遲遲不張口。

“但說無妨。”玄王嘆口氣，看著高乃之的神色，絕非是什么好事。

“太子打算納入側妃了，近日就會向您上奏。”

玄王并沒有震怒，只是他臉上憤怒的神情出賣了他的內心。

“結婚數日，便置國家大事于不顧，還要納入側妃，當真是朕太寵他了嗎？”

“皇上息怒。”高乃之奉了一杯茶，“皇上，夜深了，您先歇息吧。這是安神茶，那奴才……”

“乃之，”皇上打斷他的話，“你怎么看？”

高乃之往后退了退，“奴才不敢議論。”

“說吧。”

“這太子只是生性頑劣，又無人能管得住他。奴才以為，替太子納側妃或許是件好事。反正皇上您要是強行駁回，太子也會心生怨恨，倒不如精挑細選，為他尋兩家好人家的姑娘，多約束著。奴才斗膽了。”

玄王沒說什么，他站起身子往出走，“行吧，等太子上奏于朕，你就去通知禮部，讓他們與東宮商議定奪吧。”

“是。”

玄王走出書房，蕭皇后正在門口候著，“皇上，該歇息了。”

玄王看著安分守己的皇后，忽然就一陣厭煩，他擺擺手，“算了，朕今晚回玄陽殿。你就好好教導教導你的好兒子吧！”玄王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過身，“皇后，關于酈嬪晉升妃位之事就交于你辦了，盡快。”說完，他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臣妾恭送皇上。”蕭皇后低著頭，俯著身子，旁邊的人看不出她臉上表情地變化，漸漸黯淡。待玄王離開，她才慢慢站起來，“明天叫敬書過來。”

她躺在暖和的床上，將錦被拉過來蓋好，思緒飄散，這太子無論是誰，都該是本宮的兒子！

惜然一夜難眠，凌晨的時候身上格外酸疼。她擴擴胸，看著江華輕輕睜開眼睛看向她，“沒睡？”

惜然哼哼了一聲。

江華直起身子，看了看遠處偷偷露出了腦袋的太陽，“快了。寺廟就快要開了。”

咚！咚！咚！

廟里開始傳出撞鐘的聲音，他們相視一眼，急忙起身拍拍塵土。

寺廟的大門緩緩打開，有兩個小和尚站在兩側。清晨的山中煙霧繚繞，新鮮的空氣就猝不及防地打在人們的臉上。惜然他們等了等，便看見一些人三五成群的來拜佛。他們清清嗓子，跟在這些人的身后進去了。

惜然和江華排在隊尾，惜然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一直有人盯著他們，她朝江華使了個眼色。

江華笑笑，從隊尾光明正大地站出來，跑到一個和尚身邊，“我要撒尿！要撒尿！”

惜然一愣，捂著嘴生怕笑出來，我去，您這演技，切換的毫無縫隙，都該去北影了！

小和尚心平氣和地合起了手掌，“施主，佛祖面前不得無禮。”

江華那雙透亮的大眼睛里猛地蓄滿了淚水，接著豆大的淚滴顆顆掉落，“嗚嗚，我要撒尿！”

惜然偷偷咳了一嗓子，忍住笑小跑過去一把將江華拉了回來，“師父們，抱歉！抱歉！我這弟弟腦子不太好使，剛剛我沒有看好他，驚擾了佛祖，罪過啊！”

小和尚善解人意地點點頭，“施主莫要自責，這位小施主恐怕是內急了，您先帶他去解決一下吧。往那邊走。”

“姐姐……”江華委屈地揪著惜然的衣袖，惜然摸摸他的頭，向和尚道謝，“不怕，姐姐帶你去。”

江華和惜然躲在廁所旁邊，朝四周瞅了瞅，發現沒什么人，惜然一邊警惕地看著一邊說：“江華，接下來該怎么做？”

身后的人并不回答，惜然抓著他的手搖了一搖，卻忽然感覺到江華的手心在冒冷汗！惜然一驚，轉過頭，見江華滿頭大汗，嘴唇發白，身子又開始顫抖，像從前在聶府發病一般。

“江華，江華！”惜然輕輕拍打著江華的臉，但是江華根本聽不見，他此刻就像宇宙中的一顆塵埃陷入了黑子旋渦之中，無法脫離。

一個滿身糞水、頭發亂七八糟、渾身傷痕的孩子出現在他的眼前，他蜷縮在廁所的一角，渾身顫抖，雙眼空洞無神。

“江俊，江俊！你怎么不回答？看看你自己，你注定就是要被人踩在腳底下的螻蟻，永世不得翻身！”那些人一個個捂著鼻子站在他的身邊指指點點，他害怕，但沒有人幫他！

“江華！”惜然這下真的沒有辦法了，她只好不顧一切大喊，“快來人！我的弟弟發病了！快來人！”

可惜廁所比較偏僻，還是沒有人來！

惜然沒有辦法，她握住江華的手，安撫地說：“江華，你在這里等一下，姐姐去找人幫忙！”

“不要！”江華反手扯住惜然的衣袖，“不要，帶我離開這里……離開，先離開……”

惜然看著江華腦門上不停得掉汗珠，很痛苦的樣子，她的心里一下子沒了主意。她只好先將江華扶起，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掛起了江華整個身子的重量。她一步步趔趄著，從廁所拐了出來一直往前走。

“江華！”惜然輕輕轉頭，入眼的便是他蒼白的臉，還有緊閉著的雙眸，眼睫毛膽小的一顫一顫的。

“江華！”惜然扶他躺平在地上，“江華！”可不管再怎么喊，江華已是不見動靜！

惜然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站了起來向著前方最近的一扇大門跑過去。

“手臂再抬高一點，出手要猛，要快。”

門吱呀的一聲慢慢打開了，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看向門口。

惜然急匆匆地跑進來，院中只有兩個人，她跑過去指著門外喊：“我弟弟發病了，求你們救救他！”

“你是何人？竟敢闖到這里。”紀千明冷冷地看向她。

“這位師父，我本是無意闖進來，只是我弟弟犯了病，我喊人又無人答應，才貿然跑進來的，見諒！但是，可不可以先救救我弟弟？”

紀千明冷哼了一聲，“帶路。”

紀千明伸出兩指探了探江華的脈搏，然后對著身后的小師弟說：“將他帶回廂房，我去抓藥。”

紀千明直起身子往前走，卻不看惜然一眼，“你跟我來。”

惜然看著紀千明一臉的陰冷，心想著要拜師肯定是難上加難了。紀千明在藥房邊停下，惜然沒留神就撞了上去。

紀千明回頭，我去！惜然暗叫一聲，這雙鷹眼真是太可怕了！

他只是瞪了惜然一眼，并未出聲，徑直走進藥房。惜然不敢打擾，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

“你們是什么人？來玄冥寺做什么？”紀千明一邊抓藥一邊問到。

不知為何，看著他的眼睛，惜然總是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她輕咳了一聲，“我們是來上香求佛的。”

“沒了？”

“沒了。”

紀千明冷笑了一下，“昨夜關門時分，曾有一男一女過來說是要見師父，可是你們？”

惜然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今早，你們姐弟又是第一個到達玄冥寺的人。不對，準確的來說，你們昨夜并沒有下山。”紀千明看了一眼惜然的臉色繼續往下說，“想要吸收玄冥山勢力的大有人在，所以我們也不得不做一些措施，每天上山的人是如何上來的，是做什么的，我們都一清二楚。從竹林穿過的那兩個人是你們吧。”

惜然看著眼前的人說的有理有據，她干脆實話實說，“沒錯，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