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去看看自已明天的影子

今天是周末，齊平一大早就把車開到磊子樓下，接他。昨天晚上都已經約好了，今天與義工們一起到下面的一個鄉鎮蒲陽鎮福利院看望孤寡老人。

去福利院看望孤寡老人，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齊平昨天約他時說，我要看你還有沒有點愛心。磊子回他一句，是不是連你也把我當失心瘋了。

磊子本來還沉浸在曾巧玲給他帶來的陰影中，他有些好笑地想，趁著自已未瘋之前，趕緊做點善事，積積德。他是個迷信的人，認為所有不幸者，是因為前生冤孽太重，因果報應，多做一點善事，可以為自已贖罪，特別是本命年，煞氣重，所以更不能忘了消消災。

一共去了十四個人，齊平一臺途觀車，還有個朋友小陶是一個虔誠的義工，熱衷公益，開上自已的面包車，滿滿的兩車人，擠是擠，不過顯得更熱鬧。

獻愛心其實也很簡單，重在體現精神。每人集資了100塊錢，先在超市買了些水果、副食及襪子、梳子、老花鏡、拐仗等，又去菜市場買了些豬肉、粉條、大白菜、面粉。

物和人在車內爭搶空間，沒辦法，腳下，手上，懷里能包容一點就包容一點。

按照事先的安排，他們今天的活動一是買點吃的東西去看望一下老人們，另一個是為老人們添置點拐仗、老花鏡等老年人用品，再一個是和老人們一起包包餃子，來點互動，一起享受一下家庭生活的歡樂。

福利院的汪院長帶領工作人員熱情迎接磊子他們的到來，有人到福利院來，那些老年人一雙雙混濁的眼睛里，也有了興奮的亮光。見磊子、齊平他們把大袋小袋的水果、副食往他們房間里拎，老人們一個個高興得像小孩子，連聲說謝謝。

買來的老花鏡、拐仗等，有一些老年人也正用得上。汪院長說，你們做義工的，考慮得真周到，這里的情況特殊，是一群比較特殊的群體，老年人行動不便，還真不需要錢，但是，他們需要你們帶來的拐仗，需來你們帶來社會的關愛和人間真情，他們最需要的還是歡聲笑語。

聽了汪院長的一席話，小陶提議，女同志可以幫老人們梳梳頭，男同志一起動手，為老人們打掃房間衛生、庭院衛生，搞個大掃除，凈化我們的福利院。

以前，磊子在電視上也看過別人這么做，覺得那些人是在作秀，當自已和大家動起手來，才發現平常這么一個簡單的事情，一點點舉手之勞，對于一個老人來說，其實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那些老年人一個個老態龍鐘，走路、說話都喘氣，似乎隨時都可能油盡燈滅，只需望一望他們，便可感知什么是我們說的風燭殘年。

老年生活真可怕。

大家一動起手來，個個有說有笑，格外精神百倍，估計平時在家里大家也沒那么勤快。而那些老人們有的坐在一旁，有的站在一旁，都是一副笑瞇瞇樂哈哈的樣子，看得出來他們心里感到非常欣慰。

掃地抹桌，鋪床疊被，除草剪枝，從屋里掃到院子，從地面干到墻上，一次徹底的衛生大掃除，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收工時，福利院在簡陋中透出了更多的潔凈、安祥。

做完衛生，本來是邀請老人們一起包餃子的，但他們做起餃子來顫顫巍巍的樣子，確實有些為難，所以，干脆由義工們自已做，老人們坐在一邊，與他們閑話家長。看得出老人們內心深處有很多的孤獨，有的說，一年半載都沒有一個親人來看過，有的說，不想太長壽。

巴金說過，長壽是一種懲罰。今天近距離接觸了一下，也可能是吧。

中途，磊子到院子里的壓水井去打水，汪院長正好走出來，兩個人攀談了幾句，汪院長告訴他，這些老頭老太不比你們年輕人差，朝夕相處，有的還擦出了愛情的火花，有兩對還領了結婚證住到了一起，還有幾對正在進行黃昏戀。

福利院的事，越老越糊涂，越老越有趣。

人的前半生、大半生都在奮斗和拼搏，老了，再不能少一個幸福的晚年。

包完餃子，同老人們一起吃了水餃，義工們與老人們揮手告別，出門走了好遠，磊子看見那些蒼蒼白發垂落風中，還在凝望。

回家的路上，在顛簸的車里，磊子想，那些滿臉皺紋、缺牙豁嘴、步履蹣跚的老人們，就是自已明天的影子，每個人都有那么老的一天，今天，自已算是提前見證了。

傍晚，磊子在湖光路上散步，接到三叔的dian話，說水清爹爹喝農藥剛剛斷氣，上山了。簡單的一個dian話，把磊子耳根都打麻了，什么？水清爹爹死了？是因為沒有辦成低保？是因為擔心老無所養？還是把這人世終于看透、了無牽掛了？

磊子滿腦子認為這不關自已的事，他不明白自已為什么要拼命為自已開脫，他并沒有干過錯事。

深夜，陡然變天，下起瓢潑大雨。沒那么邪乎，這是個美好的世界，誰要去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