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泛黃的日子里長毛，發芽，生苔，卻突然因為他來了生氣。在購物中心兜兜轉轉了幾圈，買了小人家喜歡的長柄仿真槍，陪他裝好最新款的四驅車，打完電動，晚飯時間將至。

悉月下廚，埋在煙熏火燎里炒了幾盤小青菜，煲了一盅湯，又開始做拿手的荔枝肉。

下肉的時候，油發出猛烈的“滋滋”聲，正和子虛玩得熱火朝天的小人家，突然一激靈坐起來，義正詞嚴地問他：“她不是嫁給你了嗎？她做菜，你怎么不去幫她，你們是不是處得不好？”那個堂堂七尺男兒顯然被這個小男人的童言嚇到了，乖乖遵命去給悉月打下手。

小人家自然是沒有忘記此行的重要任務：“媽媽說了，讓我看看你們處的怎么樣。”

她一邊切著佐料，一邊漫不經心地取笑她：“你今天怎么變種了？甘心給我打下手？”

“還不是你弟，”他撇撇嘴：“幫你媽來監視我們倆，以前你媽來我還有招兒，現在，你看，完全是……手無寸鐵?！?

他邊說邊舉起凹凸不平的土豆，很是滑稽。

——同我搶單人床的是個你這個大麻煩，現在又跟來了一個小麻煩。這是我第一次插進你生活的縫隙，所有的一切都來得順理成章地無法擺脫。而我的生命從那時開始長出根系，注定要扎進你的泥土里。

晚餐的時候，他們沒太多話，因為顧及到那雙灰溜溜的小眼睛，悉月不自然地夾了一筷子菜給他，以表示形式主義的恩愛。

小人家不滿意了，馬上老氣橫秋講起了他的大道理：“我們老師說了，男人就是要疼女人?！彼D了頓，夾了一箸菜塞到悉月碗里，然后發話：“就像我疼大當家一樣?！?

子虛不敢惹那個至關重要的小人兒，舀了滿滿一勺菜給悉月：“我也疼你姐姐。”

他說著明目張膽的謊話，卻看到她的臉上，有了光。

在兩個全職陪玩的全天圍攻下，小人家疲倦地睡了，在一堆擺開散落的故事書呈放松的“大”字姿態。就像那些紅的黃的綠的的故事里，靜靜安眠的玩偶。

這個十歲的小男人已經有輕微的鼾聲了，那是一種起伏不定的韻律。她換上睡衣坐在他床邊，這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大腦很奇異：一會兒會回憶起他小時候的樣子，一會兒又開始想象他長大以后的樣子。

——我曾經以為，他出生時的哇哇啼哭會給我帶來另一個競爭對手。當我卯足勁頭，要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他卻長成了我少女時光中最心愛的小玩具。每當他活生生，紅撲撲地閃現在為面前嘮嘮叨叨地講上很多事，扯著我的臉，或是一個猛子扎進我的懷里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內心，就像一個被感化的兇手，擁有著從未享受過的萬事妥帖的安寧。

——我不知道現在的哪一種想法是是虛無的，我只是單純地想保有現在的他。在我塌陷的時光里，幸好有這個小男人頂著，未來的路也因他好走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