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冰水劈頭蓋臉澆下，紫晗猛地從夢魘中驚醒，狠狠打了個激靈，本就未干的衣服又濕了個透，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了有一天了吧？光是這么綁著就渾身酸痛，在宮里倒是嬌氣不少，可這些對她來說又算什么？呵呵，有什么血路會比九族泯滅更可怕？

紫晗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來了，想起眼前這個女人的手上染著她九族的鮮血，身上的溫度就冰到極致。

紫晗擒著笑不語，眉目間透著點點寒意，一雙靈澈的眸子直直對上墨婧華，只一眼就仿佛能洞悉人的一切，就算在昏暗的牢房中都美得讓人窒息。

墨婧華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又不動聲色地掩飾過去，這個女人并不似表面上看來那么凌弱。

“你，比我想象中要有趣些，或許，折磨你沒那么無聊。”墨婧華玩味的說道，手中的鞭子凌厲甩起，眼中的殺氣咄咄逼人。

紫晗生生受下這一鞭，隨之而來的一鞭又一鞭，墨婧華是習武之人，每一鞭子都注入了內力，就算是內力深厚的高手吃她一鞭都痛苦萬分，更不要說是紫晗。

墨婧華抽了數十鞭才停手，絞刑架上的紫晗已是滿頭大汗，愣是一聲也未吭，死死咬著牙關，喉間的腥甜無法抑制，偏就狠狠咽下，卻還是有止不住的血從嘴角流出，緩緩流淌，流過脖頸勾勒出纖長的線條，漸漸沒入殘破不堪的華服，點染著朵朵梅花，妖艷異常，如生綻放，就算囚禁在天地間最骯臟污穢的地方也絕不會失半分傲骨靈氣。

“呵！你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么？！你這個，廢物！”

清脆的耳光打在血污混亂的臉上，火辣辣的疼也不再明顯，紫晗輕蔑地瞥了一眼墨婧華，什么將門之女，在她身上看不見本分名將之后的氣度，眼前這個氣瘋了的女人，與后宮中那些失去心智，只為情愛盛寵爭榮善妒的毒婦并無它爾。

“將死之人還這么得意，你以為有高長恭寵著你我就不敢對你怎么樣嗎？”

紫晗不禁好笑，“墨婧華你做過什么你自已清楚，當年之事！”說至此，紫晗還是忍不住哽咽，身上再痛又怎比得上萬箭穿心！

“墨老將軍要是知道自己的親女兒做出這般好事情，怕是開墳破土也要家法伺候。”紫晗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來，吃了數十鞭就算有內力護體也是重傷，紫晗知道自己怕是殘燭搖曳。

“當年之事，怪只怪你擋了我的路！若不是你，我又怎會這般費勁心機，只是我沒想到高長恭竟護你至此，沒想到他寧愿放棄皇位也要你，你憑什么得到他？！”

世間最迷亂人心，最困惑不解的唯一個情字。

世間最誘人至深，最窮途不舍的唯一個利字。

世間最磨人神志，最痛苦割舍的唯一個欲字。

“于情，于利，于欲，你最想要的是那個位子吧？”紫晗一語道破。

“實話告訴你吧，就算我現在殺了你，高長恭也不會把我怎樣，因為他不敢！你若是真為他好就不該留在他身邊，我本為王妃，又助他奪得天下，理應為后，他卻不顧群臣反對要立你為后。眾卿不服，江山初定，太子余黨蠢蠢欲動，覬覦皇位虎視眈眈，朝廷上下人心渙散，他不愿背上弒弟奪位的罪名，只將高緯深囚后宮，并未處決，終是養虎為患之舉，你若真有心幫他，不用我說你也知道該怎么做。”

“我若不幫你呢？”紫晗驚心，眼神黯淡了一分，戚戚然想起宮闈深處的他，看來宮中傳言不假，馮小憐那個傻女人，墨婧華打了一手好算盤。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下地一家團圓！”墨婧華不再猶豫，拔出隨身佩劍抵于紫晗脖頸。

紫晗靜靜地閉上眼睛，手腕上的永生石被鮮血染得有些溫熱，長恭，現在的你會在哪里找我？那個位子……我不愿為禍水，不愿背紅顏之罪，原諒我的自私。

就在紫晗合眼之際，昏暗的地牢中突然閃過一道鬼魅般的白影。

“誰？！”

墨婧華怒問，回答她的是漫天劍花，一朵朵的劍花凌空而下，招招凌厲迅猛，直中要害，墨婧華踉蹌勉強接了幾招，差點就有一劍正中眉心，卻“咣”地被一劍挑開。

“快走！”

是寒墨。

紫晗的嘴角淡淡上揚，鼻子有一些發酸，行行清淚落下，化開染著血污的臉頰，咸咸的汗水混著血水流入鞭痕中，生疼難忍！

白影并不戀戰，紫晗直覺身子一輕，穩穩落入一個寬大的懷抱。

“長恭，你終于來了，我以為……”

紫晗滿心的埋怨委屈，頭昏昏沉沉的，強撐的堅強輕易破碎，偽裝的無畏瞬間消散，不是不怕，只是不能膽怯，不是不疼，只是不能軟弱。

她好累好疼，好想睡，可是這個懷抱卻不那么熟悉，沒有熟悉的佛鈴花香沁入鼻尖，總覺不安，還想深想，濃重的睡意驀地襲來……

“笨蛋，我是君澤啊。”

君澤一身的白衣被染得血紅，看著懷中傷痕累累的紫晗，血色的瞳孔中閃過異樣的金芒，使了個昏睡訣，睡著了就不疼了。

“高長恭，我不會再把紫晗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