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處無怨尤，情根深種自難斷。

恨心噬骨瀝殷血，恨不敵愛幾時休？

連紫晗自己都沒有答案，感性與理智的交戰，無盡無止，用不罷休。

他與她永遠都是情深緣淺，最簡單的兩個靈魂相愛卻為各種外界的事端所迫而分崩離析，紫晗真的累了，可是卻不能倒下。家仇不報，昭雪未反，她又有何臉面去見上官家的列祖列宗，父母、哥哥、小妹，皇家欠她的，她永遠都不可能徹底放下。

若說高長恭為她付出了很多，可是紫晗現在才想明白高長恭的付出只會增加她內心的愧疚，而真正應該付出代價，受到懲罰的人依舊過得逍遙自在，這并不是她想要的昭雪。

紫晗輕輕推開了長恭，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我想要的昭雪，你明白嗎？你給得了嗎？”

高長恭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話題，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是指墨婧華當年造下的孽，他做再多也無法抹平她心中的創傷。但是墨婧華助他登位，日后想要除掉墨家更是難上加難，他又何嘗不想替上官家平反昭雪，他又何嘗不是恨墨婧華入骨？

當年太后只是不想段懷柔紅顏禍水，并未想將上官家趕盡殺絕，若不是墨婧華使詐勾結朝廷眾臣污蔑上官晉淵謀反，他和紫晗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她欠你的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待我登基后山河穩固，必當千萬倍地討回來，紫晗你已經做的夠多了，若還不解恨，剩下的就放心交給我吧！我真的不想你再身處險境了，當年是我不夠強大沒有好好保護你，如今我既已逆天背道，就不會再順從天命。”

“逆天背道？”紫晗一陣疑惑卻豁然想明白了什么。

“你在我們那個時代困了兩千年，莫非你早就知道了你的宿命？！”

高長恭眼眸含笑，抬手給了紫晗腦門上一個爆栗，笑道：“傻瓜，兩千年呢！你以為兩年哦～你都不知道我那兩千年是怎么過來的，哎，你們那里的圖書館的書我都看了不知多少遍了。”

紫晗冷不防吃了個爆栗，捂著額頭瞪了高長恭一眼，臉色雖是薄怒心里的陰霾卻是被他玩笑的栗子彈走不少。

“你干嘛打我啊！你既然知道自己會被高緯那混蛋刁難為何不反抗，為何要叫君澤帶我去蘭閣雅舍，為何要……唔！”

不等紫晗說完高長恭的唇又毫不猶豫地覆上，眼前的女子一幅嬌怒的神情，細彎柳眉微皺，水韻杏眸泛波，涼薄唇色粉白，皓齒不自覺地咬著下唇。

這個習慣她還是一直沒變，讓高長恭忍不住就想好好品嘗她的芳澤，這樣可愛的紫晗卸去了防備，顯露出小孩子的本性，這才是他初見時的那個純真靈巧的少女，那個沒有經歷過腥風血雨的她，原本以為從此只能存留在記憶中了，沒想到卻藏在了她的骨子里。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命運，只是擔心一旦改變了歷史會出差錯，本打算服下假死藥后隱跡于世，與你攜手隱世而居。怎料墨婧華會舉兵而起，一軍起萬人應，既然無法回頭，只有一意孤行，把這世界都送到你眼前，成為主宰人世的王者，只有這樣才能護你周全，當年是我年少輕狂的涼唇薄言害了你，現在我也不敢再輕許諾言，到最后傷害自己最愛的人。”

良久高長恭才放開紫晗，緊緊地摟入懷中，安靜地低頭埋入她頸窩的秀發，紫晗任他安靜地抱著，一路走來，她是很累了，她也想忘記一切無憂度日，糊涂不明；抑或報仇雪恨，揚眉吐氣。

高長恭的話的確讓她心動了，她也好想依靠他，不要自己費心，不要自己逼著自己狠利。

滅門之恨敵不過他千年等待的真心，再次擁有也想要緊緊握住，也想要用心珍惜，用力留住，同時也絕對無法割舍那份沉痛綿長的恨意。

“傻瓜，答應我，不要再冒險了，其他的事都交給我好嗎？”

高長恭沒有等到紫晗的回答，回答他的是脖頸滾燙的液體滑落肩頭，他心疼卻也心安，她哭了，哭得悄無聲息，卻是五味雜談。

“墨婧華她怎么辦？此番又是她助你奪位……”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你只管養好身體，陪在我身邊就好，我可舍不得你再操勞這些破事。”

高長恭調笑道，眉眼間皆是寵溺疼愛的眼神，過去人前她是才傾天下，絕代風華的上官小姐，現在人前她是美麗俏皮的于箬姑娘，干練瀟灑的衛陌公子，只有在他面前，她始終是那個天真倔強，敢愛敢恨的上官紫晗。

“你一夜沒睡吧，看你眼睛紅得像只兔子一樣，快好好休息睡覺！等你睡醒了我一會讓君澤給你熬粥來喝。”

說著高長恭伸出左手合上紫晗的雙眼，雙手兩指輕輕撫上她好看的杏眼，凝神靜氣開始運氣于指，紫晗只覺因熬夜流淚痛癢難忍的眼睛中有一股涼氣沁入，舒緩了眼睛的不適，驀地被打橫里抱起向床榻走去。

高長恭小心將她輕放在榻上，在塌前坐下，替她蓋上被衾壓好被角才放心離開。

突然袖口一緊，高長恭驚愣，背對著她的俊顏，一雙幽藍的眼眸中瞬間暗潮洶涌，期待情愫在心底暗涌。

“你很忙嗎？宮里？”

紫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像是下意識地不希望他離開，想要多呆一會，每次看他的背影心中都有一陣后怕，怕他一去不返，就像她失明的日子里，他一身血甲深夜偷偷來看她，那時候的佛零花香是她最大的安慰，就算可能是自欺欺人的天真，她也好希望能留住他，留住心底最后的奢望，奢望他還好好活著。

然而紫晗知道現在長恭身份特殊自然不比以前，他，是天下之主，掌控天下棋局的人，不再是屬于她一人的高長恭了，是以問得很小心，就連對他的愛與恨都開始變得卑微。

高長恭倏地轉身坐在床頭摟住紫晗，棱致薄唇上挑邪肆，鳳眸幽藍柔情含水，縱使連日來保守沙場征戰之苦也掩不住他絕美的傾世容顏，俊逸的不可一世。

“本以為你不愿多留我，不然我怎么可能舍得走，你安心睡吧，我就在這陪著你。”

紫晗輕笑，她終于可以卸下防備做回自己了，安心睡去就好，一切都有高長恭在呢。

這個世上除了他，她又能去依靠誰，又有誰會在乎她是死是活，是好是壞？

恨不敵愛幾時休？欲罷不能已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