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恭知道君澤決定的事再怎么與他爭辯都無濟于事，君澤無欲無求又怎會明白他所在乎的東西，他所想守護的東西。

紫晗對這種回答并不意外，她本來就沒打算活著出宮，從恢復記憶的那一刻起她就為復仇而重生。

高長恭沒有做過多無用的停留，帶紫晗離開了大澤山。

現在毓慶宮一定正亂成一團地到處找主子，高長恭不會蠢到親自送紫晗回去，到了浮碧亭高長恭解開紫晗的啞穴。

浮碧亭是御花園的后院，離玄武門不遠，因為不是宮中主子常去的地方所以很久不經打理，是個了無人跡的廢亭。亭前是一棵百年榕樹，粗壯的枝干延伸至四方，繁密的枝葉將亭子遮得嚴嚴實實，是以高長恭才放心在此落腳。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上次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紫晗不明白高長恭消失了許多天又突然出現的理由，她以為他已經死心了。

“你瞞得過宮里人瞞不過我。”高長恭一把拽起紫晗的手腕，腕上的永生石鏈幽藍色的石珠暗了大半，只剩下三顆珠子還泛著微弱的藍光。

“三天，還有三天。我不在乎你有什么計劃，你怨我恨我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活著。柳蕙也在到處尋找解毒之法。”

紫晗愣了愣，沒想到時間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緊迫，還有三天她就大限將至，不過中了千紅血盅的人都活不過一個月，算算日子也的確差不多了。可是當前的局面卻因為太后的存在陷入僵局，她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我不會停手。”紫晗冷冷說道，用力甩開高長恭的手，身影遁入墻角的羊腸小道。

高長恭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決絕冷情，陌生的感覺，該如何開口挽留，沒有借口。

這一刻，高長恭有一瞬后悔讓紫晗恢復記憶，然而當初只是他對她的愛還抱有一絲幻想，是他對他們的感情太過自信，早知會這樣，寧愿讓她做一個陌生的女子，無憂無慮地活在這個世上，就算她忘了他，忘了以前的愛，就算她愛上了除他意外的男子，也總比現在因仇恨喪失理智的她好。

紫晗回到毓慶宮的時候，滿屋子的奴才都跪在院子里瑟瑟發抖，紫晗低頭揉了揉太陽穴，都怪那個混蛋亂入，這下子她得自個兒收拾爛攤子。

“你到哪里去了？！讓奴才們滿皇宮地找你，還驚動了皇上！沒規矩的戲子……”

“既然昭雪已經回來，剩下的事就由朕來處理吧，母后安心回宮歇息吧。”高緯打斷了太后的厲聲教訓。

紫晗一進門就遭到屋里坐等的太后娘娘劈頭蓋臉一陣痛罵，看來高緯說的沒錯，她的存在已經成為了太后的眼中釘，肉中刺，太后有心除掉她，今兒的莫名失蹤讓她抓住了把柄，這事恐怕她不會因為皇上一句話就息事寧人。

“皇上是管理國家大事的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理當由后宮之主管理，可是昭雪姑娘身份特殊又無一妃一嬪之位，不應由皇后管理，哀家來教導她是最恰當的。”

太后料定皇上會偏袒紫晗，照理說她應給皇上面子，可是這件事她絕不讓步。

對于太后的態度，高緯著實意外，這是太后第一次駁回他的提議，看來她是一定要趁機教訓昭雪了，偏偏他又挑不出太后話里有那一句不是來，看著門檻前跪在地上的昭雪心頭一緊。

“母后有心親自教導昭雪，是昭雪之幸，朕替昭雪謝過母后。芙琴，你帶昭雪隨太后回宮，看著她別讓她給太后惹麻煩。”

事已至此，高緯能做的只有安排個身邊的宮女陪著紫晗，若有什么事自己好第一時間趕去救她。

紫晗被被帶到壽康宮的后殿，高緯派來的芙琴被攔在了外頭，就連太后身邊的一眾嬤嬤最后也只留下一個。

后殿的房子像是許久沒有人住過了，華麗奢侈的擺設上布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屋子里只有紫晗、太后和那管事嬤嬤三個人。

紫晗看這架勢自己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正在思忖著怎么脫身，小腿后猛地被尖尖的鞋頭狠狠踹了一腳，紫晗自然反應“砰”地一聲跪倒在地，膝蓋骨與地面發出猛烈的撞擊，一陣酸疼刺骨直從膝蓋竄背脊，紫晗痛得驚呼，她簡直懷疑自己要骨裂了。

“不懂規矩的賤人！”身后傳來嬤嬤狗仗人勢的叫罵聲，紫晗不用回頭都可以想象出身后老女人滿臉褶子，兇神惡煞的丑臉。

座上的太后正抬手將嬤嬤遣退到一旁，不同于方才在外面的嚴厲，此時的太后反而有些溫和地對紫晗笑了笑，紫晗簡直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心中的警惕不敢放松分毫，特別是看到這種危險的慈祥。

“你是明白人，哀家也犯不著拐彎抹角。這皇宮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哀家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離開京城能去多遠去多遠，永遠不要再出現，錢財上的問題我自會滿足你。第二個選擇，你若執意留在宮中，那你今天就走不出這道門了。”

紫晗冷笑，這高緯和高長恭還沒開始自相殘殺呢太后就已經坐不住了，就算她死了歷史也不會改變軌跡，那一盅鴆酒他早晚會喝下，她不過是起到了催化作用。不過她是不會束手就策的，就算真如這個老太婆所說她無法活著離開這里，紫晗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昭雪不知哪里得罪太后娘娘，竟要惹來殺身之禍？”紫晗知道自己若長時間不出來芙琴定會猜到她情況不妙，所以只要撐到高緯趕過來就行了。

“放肆！竟敢這樣對太后娘娘說話！”

身后的老奴才又開始教訓，太后淡定地撫了撫鏤空雕花的金指套，眸中閃過一絲精明與不快。

“要怪就怪你和一個賤人長得太像，不僅長得像，也一樣不要臉，迷惑皇上迷惑王爺！”

面對太后難聽的責罵紫晗滿不在乎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原來太后娘娘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討厭我了呢。”

“你……你！你到底是誰？！”

太后聞言威嚴的臉色驟然一變，眼前昭雪的臉與記憶中紫晗的影像不斷交織重合，嚇得軟癱在座上。一旁的嬤嬤也顧不上紫晗的無禮，上前扶住太后。

“這才過了多少年，太后娘娘竟然記不起我來了。”

紫晗從地上站起來，嘴角掛著陰暗的冷笑，體內仇恨的因子在一點點蘇醒沸騰。就是眼前這個老太婆害死了她全家，是她毀了她所有的幸福，毀了她的一生。

“你別過來！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我知道你冤枉，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馬上給你立碑，給你燒錢，我求求你快回去吧！”

太后頓時嚇得六神無主，語無倫次，三年前處死的人竟然再度出現！是鬼，一定是鬼啊！看見紫晗一步步靠近，嘴角淌著鮮血，面色慘白，一雙黑眸死死地盯著自己，恨不得要盯出個窟窿來。

紫晗驀地放聲大笑，越來越多的鮮血從喉間噴涌而出，手腳的溫度不斷流失，急劇下降，她快死了，根本沒有所謂的三天了，生命意料中的還要脆弱，還要短暫。

一旁的嬤嬤已經被嚇暈過去，紫晗一把抓住在座上縮成一團的太后。

“我是人是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紫晗不等太后做出什么回答就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刺穿了她的脖頸，又猛地拔出，殷虹的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染紅了紫晗的衣衫，也染紅了她慘白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