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打了有大半年，最終還是勝了。可紫晗等來的不是十里紅妝映長街，而是一封罪詔滅九族。她不明白為何爹做了大半輩子的清官被人污蔑逆反，而皇上把這案子交給的不是別人，正是戰勝歸來的蘭陵王。

可惜她沒有機會領略他凱旋歸來的風采，旌旗獵獵，長風破影，十里長街，白光鐵甲，日星隱耀，氣勢傲然。

時隔已甚久，再遇是獄中。

紫晗蜷縮在牢房冰冷的一角，骯臟的囚衣上血跡斑斑，暗無天日的茍活著，拷打，昏死，潑醒……在這段殘酷非人的日子里，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等待他降臨在她面前，像一道耀眼的光芒刺穿這個昏暗血腥的暗牢，帶她沖破黑暗的束縛。可這一切的希望都在那一刻無聲地幻滅。

那一刻她聽見牢鎖被打開的聲音，銹跡斑斑的鎖鏈摩擦發出刺耳的響聲，那是索命的符咒，又一輪的煎熬，紫晗不知道自己還能熬多久，不知道何時是盡頭。但是這一次，獄卒竟沒有粗暴地把她拖出去拷打。

當她吃力地睜眼看去，趁著火把忽明忽暗的光線看清那人的臉時，紫晗怔了怔，卻又像莫名地勾起嘴角，盯著他幽藍的瞳仁笑得凄絕殘端。是啊！今天是審問的日子，她木訥地記起。只是沒想到來審問自己的人偏偏就是自己最后的一線希望。這是多么可笑！

高長恭辨認出她血污彌漫的臉，立刻上前欲抱起她，眼中承載著沉重的痛色。

“你不要過來！”紫晗無力地說道，微弱的氣息暗示著生命的殆盡。

高長恭不予理會。

“你滾！”紫晗用盡余力尖叫著避開高長恭的觸碰，疼痛地喘息著縮向另一邊。

“紫晗，我來帶你走。別怕。”

高長恭撥開紫晗凌亂的發絲，指尖沾染上殷紅鮮血，溫熱的觸感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橫抱起紫晗就沖出牢房，臂彎間驀地傳來劇烈的痛感，高長恭低頭看去，只見紫晗正死死咬著，一雙靈動的大眼充斥著血絲，狠狠瞪著自己，憤恨仇怨的眼神，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紫晗。

“王爺，這是朝廷要犯，您不能帶走她！”恰時一眾獄卒擋住了高長恭的去路，把狹窄暗濕的獄道堵得嚴嚴實實。

高長恭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冰冷的寒眸中生出駭人的殺意。

“如果我執意要帶她走呢！”低沉的聲音做出最后的警告，由內而外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那就恕手下無理了。”

“你……放我下來！”紫晗皺眉忍痛說道。

高長恭抱她的手松了松，生怕再弄疼她累累的傷痕，可是卻未放下她，指尖的幽藍色氣刃在一點點匯聚，殺意漸濃。就在高長恭動手的剎那，懷中的人驀地一沉，凝眉低望，紫晗已昏死過去。再無半分顧慮地一路殺出地牢，御輕功直向蘭陵王府飛去。

一回王府高長恭就命人去宮中請來了最好的女太醫醫治紫晗。

高長恭遣走了所有奴婢，死守在紫晗窗前寸步不離，親眼看著女太醫剪開她染血的囚衣，滿是鞭痕的身體，如同破碎白瓷沾上了胭脂如血，血色占據了他的視線，高長恭緊握著發顫的雙拳，幽藍色的眼眸中翻起一重重血色，倏地背過身去，她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似乎抽在自己的身心。

“給我醫好她，不準留下一道傷疤。”

“是。”

待御醫替紫晗處理好全身的傷口，窗外早已斜月空明院中照，孤影凄涼映窗格。

高長恭坐守在她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卻發現連手指上也纏著厚厚的繃帶，無從下手。而纖細的手腕上依舊掛著那條幽藍色的石鏈，那條支撐著紫晗熬過一次又一次拷打，那條紫晗舍命都要護住的石鏈。

“紫晗，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五日，整整五日，黑白顛倒，日夜不分，不問世事，不明事理地守在紫晗床前，這五日高長恭守在紫晗床前片刻不離，親歷親為地悉心照顧她，不在乎王府外的一切紛爭，直到她醒來。

“紫晗，你醒了！”高長恭激動地關切道，五日不眠不休竟然使他俊顏憔悴，而打仗時大半月不合眼尚能血戰沙場，奮勇殺敵，精神抖擻。正是迎合了那句老話：由來相思催人苦，苦斷腸。

紫晗神情空洞地盯著高長恭看了看，又復閉上，臉色慘白，唯有紫中泛青的櫻唇是唯一的點綴色。

“紫晗你怎么了，你說話呀！紫晗你別嚇我！”高長恭意識到紫晗的不對勁。

“還有什么好說的？”紫晗冷冷開口。

高長恭猛地一震，她打也好罵也好他都認了，可是她卻是這般涼薄的樣子，讓他不知所措，讓他患得患失，該如何抓住她的手，她的心，留住她的人。

“王爺應該比我明白，皇上的用意。”

如紫晗所言，高長恭當然明白皇上何意，為了拉攏墨家兵權，斬斷他同上官家的糾纏。而一年前他背棄婚約向上官家提親，使得墨家顏面掃地，墨家大小姐墨婧華成為京城笑話。這是他萬萬沒想到墨婧華記恨的不是他，而是上官紫晗，是整個上官家族。

“紫晗！”

門外傳來一陣輕叩。

“王爺！宮里來人傳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