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賈斯汀終于派人到閆冰的牢房。

“J.K派我們來的。”兩名獄警打開鐵柵欄。閆冰站起身了，向門口走去。

“先把衣服換了！”獄警扔給閆冰一套衣服，閆冰順從的接過，折回牢房，他回頭看看兩個獄警，他們并沒有回避的意思，閆冰也只能背著身子把衣服換過。

這是一套野外工作服，風格比較舊，但是穿上非常舒適，而且看上去質地特別的結實。

閆冰換好衣服后，跟著獄警穿過監獄大廳，走進大廳內部的一個走廊，來到賈斯汀的房間門口。獄警留下閆冰一個人走了。閆冰敲了一下門，賈斯汀的房門是木質的。

“門沒鎖，你自己進來吧。”屋里傳來賈斯汀的聲音。

閆冰推了一下門，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閆冰悄悄的走進房間。房間如同閆冰上次見到的，一張大床擺在房間的正中間，占據了房間的三分之二，床兩邊各有一只床頭柜。床腳鋪著一張臟兮兮的地毯，看不出是什么動物的皮毛，地毯上擺著一張圓桌和一只圈椅。難得的是，這些家具都是巴洛克風格。房間里并沒有賈斯汀的身影。

“到這邊來，孩子！”

閆冰向聲音的來源看去，是一扇門。在昏暗的燈影下，讓人很容易忽略。閆冰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打開門，里面又是一間屋子。屋子和賈斯汀的臥室差不多大。里面擺著書桌和椅子，房間的三面墻上各靠著直到屋頂的書架，剩下的那面墻前面是一張寬大的木板案子，與房中巴洛克式精雕細琢的的家具不同，這張大案子，顯然是房主自己制作的。而賈斯汀現在正站在這張案子前忙活著。

“稍等一下。現在那邊的椅子上坐一會兒。”賈斯汀一邊忙活一邊說道。

閆冰順從的坐在書桌前的那只凳子上，他看看周圍的書架。書架上大概有幾萬本圖書，包括各種語言。閆冰甚至在書架上看到了幾本中文圖書。

賈斯汀不停的忙活，閆冰甚至幾次看到桌子上騰起了小小的蘑菇云。

房間中的溫度很高，令人昏昏欲睡，閆冰看著書桌上的蠟燭，睡意涌起??

（二）

閆冰很久沒有這樣好好睡過了。

“醒了？”賈斯汀對慢慢睜開眼睛的閆冰說道，“你睡得太令人羨慕了，要知道，一個老人的睡眠是多么的糟糕。”

閆冰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對嗎？”賈斯汀說。

閆冰點了一下頭，準備發問，賈斯汀舉手制止了他：

“不急，我也有一些問題要問你。我去倒杯茶，我們慢慢說。”

賈斯汀去倒茶的功夫，閆冰打量了一下賈斯汀那個作為工作臺的案子。上面擺滿了奇怪的瓶瓶罐罐，里面裝著不同顏色的液體。而工作臺中央的酒精燈上，還加熱著一罐東西，閆冰瞇著眼睛看，好像燒杯中是兩只青蛙，在燒杯上面，還騰著一些可笑的綠色煙霧。

不一會賈斯汀端著兩杯茶回來了，他遞給閆冰一杯，自己則端著一杯靠在書桌上：

“好吧，由你先來提問。”

閆冰想了想，說道：“你為什么會被關到帕丁頓?葛林？”

“帕丁頓?葛林？”賈斯汀露出平時不常見的小小驚訝，“這里可不是帕丁頓?葛林，孩子！”

“可是帶我到這里的警察就是這么說的！”

“這個監獄的入口在帕丁頓而已，事實上這里跟帕丁頓一點關系也沒有。起初我也認為這里是帕丁頓?葛林的地下監獄。我當上監獄長之后，被挪到這間‘套房’之后，發現了抵抗征服者威廉的哈德羅國王的徽標，我想，這應該是當年哈德羅的秘密屯兵之所，和帕丁頓?葛林一點關系也沒有。”

“那到底是誰在管理這間監獄？”閆冰問道，“它隸屬與那個機構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是這間監獄的第一個犯人。1973年，我被懷疑為東德的間諜而被法國國外情報和反間諜局秘密逮捕，之后一直被關在這里。”

“所以你順其自然的當上了這里的監獄長？”閆冰喝了一口茶。

“也不能這么說，”賈斯汀聳了聳肩，“要知道，三十年地球會發生很多變化，監獄也是一樣。在我來了不久，陸續有一些犯人被送過來，一開始都是些和‘冷戰’有關的‘華約’間諜，后來是從中東來的恐怖分子，東南亞的一些人也被送過來，當然他們也帶來了蘇聯完蛋的消息。”

“所以說，這里關的并不全是恐怖分子了？”

“那是！有很多人在當時都是在情報領域相當出名的特工。”賈斯汀笑道，“被送進來的犯人越來也多，一開始，由于特工們自身的紀律性，監獄紀律還算相當有秩序。而后來一些激進分子搞得監獄不得安寧。甚至猶豫集體越獄，引發了流血事件。所以監獄的安全措施被加強，一直被地面嚴密監控，這里和外界的唯一連接就是送食物的電梯。”

“這么說，我就是從那里進來的？”

“我想應該是。”賈斯汀想了一下，繼續說道：“后來，監獄的犯人為了避免自相殘殺，所以成立的自治委員會。犯人自己選出監獄的管理者，由于我資格比較老，所以我便住進了這間牢房。”

閆冰笑了笑：“所以這間監獄變得更像是修道院了？”

“是的。我們以國王的名字命名，稱為國王哈德羅修道院。”

“那么，那個儀式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說射擊瓶子那個？”賈斯汀輕松的笑了笑，“這個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傳統，如果你想聽，下一次我在告訴你。現在你需要返回自己的窩了。”

閆冰有些失望，不過知道了這么多關于這間監獄的事情，也是頗有收獲的。

（三）

閆冰再一次見到賈斯汀是三天之后。

“聽說你在向亞力士學習格斗。”賈斯汀的額頭上裹著一圈紗布。應該是在做實驗的時候傷到了，閆冰想。

“是的，”閆冰很熟悉的走進賈斯汀的房間，坐在一只板凳上，“還向其他人學習了國際政治與經濟、行為心理、世界歷史，還有幾門外語。”

“生活真是充實。”賈斯汀照例端來了有點潮味紅茶，“我們上次說到什么地方了？”

“儀式！射擊瓶子。”

“哦，是的。”賈斯汀叫了一聲，“那是在自治委員會成立以后不久，監獄出現了幽靈。在夜晚的時候，總是會有一個影子在不同的牢房門口一閃而過，開始，犯人認為一定是自己眼睛的問題。后來越來越多的犯人遭遇了同樣的事件。甚至有一個獄警在巡邏的時候，不知不覺的暈倒了。監獄開始出現恐慌。后來有一個KGB來的犯人，就是克格勃，發現一名新來的犯人總是在放風的時候，悄悄接近那個送飯的電梯。本來大家認為他只是想越獄。而一晚上輪到我巡邏的時候，發現那個犯人的牢房沒有人，我以為他躲在被子里，檢查了一下房門卻沒有鎖。于是我對牢房進行了搜查，居然發現了一臺警用照相機。經過對那個犯人的審問，發現這個犯人是一名訓練有素的特警，他是被派來監視這個監獄的。”

“那這件事和儀式有什么關系呢？”閆冰并沒有找到兩件事有什么關聯。

“后來防止出現間諜，亞力士想了一個辦法。讓新人用自己制作的手槍射擊。槍的瞄準器是被調過的，經過專業訓練的人一定會憑著自己的經驗去調節瞄準的位置。”

“那這里不是有很多身手高強的間諜嗎？”

“間諜雖然伸手高強，但是和警察或者職業軍人不同的是，他們的裝備十分精良，不會存在手槍失準的情況，因此他們并不如警察。”

“所以我自然引起了你們的注意，還被莫名其妙的揍了！”

“是的，但是以你的年齡，有這樣的槍法確實讓人驚嘆。”

“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好像那把槍并不是我控制的。雖然原來在電腦上玩過游戲，但是似乎拿在手里的槍更是自然而然。”

“有一種親切感？”賈斯汀更覺得閆冰有些奇特了。

“是的。”

“看來我沒有看錯你。”賈斯汀正色對閆冰說道，“在你被犯人們圍住的時候，我就發現你不同常人的一面。你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亦或是憤怒，亦或是膽顫。安之若泰的表現令我非常欣賞。”

“謝謝，賈斯汀。”閆冰笑了一下。

“當然，最重要的是始終能保持下去，即便是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空氣中。”賈斯汀意味深長的說道。

（四）

閆冰還是時不時的受到賈斯汀的邀請，到賈斯汀的房間喝茶，閆冰很開心。他覺得賈斯汀像一個啟蒙者一樣，可以從他的眼睛中看到光明。而且閆冰有時候還會向賈斯汀接一兩本書看。

這天，閆冰向往常一樣坐在賈斯汀的房間里看書。

“你讀過《源氏物語》嗎？”賈斯汀照例在工作臺上做著實驗。

“沒有，是日本紫式部寫的，我聽說過。”閆冰答道。

“很有意思，是一本很打發時間的書。”賈斯汀拖著長音說道。

“據說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小說。”

“是嗎！我一直搞不清楚，為什么日本會從中國獨立出來，反過來還有入侵中國呢？”賈斯汀抬了一下頭，茫然問道。

“你原來不是一名大學教授嗎！”閆冰驚訝賈斯汀怎么會問這么愚蠢的問題。

“但我也不是全才啊。”賈斯汀無奈的說道。

“屬國。”閆冰很費勁的才說出這個英語單詞，“日本最早只是中國的屬國，并不是中國的一部分。”

“就像英國和加拿大！”賈斯汀說，“離你的國家這么近，又這么有淵源，從今天開始，我直接給你《源氏物語》。”

“呃！”閆冰有點不情愿，“中國人是非常恨他們的。”

“這我是了解的。”賈斯汀回過身來，“你恨的應該是他們對你們做的事，而不是他們以外的東西。”

閆冰表示聽不懂賈斯汀再說什么。賈斯汀察覺到了這一點，想了一下，繼續說道：“比如說你非常恨一個人，那么你會把他干掉，而作為一個正常人，是不會把他的妻子和孩子也都干掉的，因為他們并沒有對你做什么，你和他們甚至沒有交集。雖然事實上總是會‘愛屋及烏’。”

“總有些事情讓你恨之入骨，你會很理性的選擇走一條不理性的路。”閆冰并不贊同賈斯汀。

“呃，并不是沒有道理，你說的是現實情況，而我說的是理所應當，現實就是在理所應當中的各種非理性。”賈斯汀一副哲學家的樣子，“而我讓你看《源氏物語》不就是這樣嗎？很多事情已經搞不懂是理性的還是不理性的。而我想要告訴你的唯一一點是，不管處在什么樣的環境中，都不要迷失自己。而對于那件事情。如果你恨之入骨，那就去對他了如指掌后方可以報仇雪恨。”

閆冰頭一次聽到這樣的理論，雖然他并不能欣然接受，但是賈斯汀的話也并非沒有道理。閆冰有些迷茫，如何才能不迷失自我呢，他想按照賈斯汀的話去做，或許真的讀讀《源氏物語》就明白了呢。于是，閆冰拿著書，恍惚的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這是賈斯汀作為閆冰的人生導師的第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