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景泰八年正月六日晚，夜很深，但天上的星星卻是密密麻麻的，懸掛在天空之中的月亮雖然是個鐮刀月，但是它卻異常地亮，照得原本應該漆黑一片的夜晚亮锃亮锃的。

兩匹快騎從神武門一前一后地快速跑了出來，它們在月色的照耀下朝遠離紫禁城的方向跑著，急速前進的馬蹄帶起了地上的灰塵，“嗒嗒嗒、、、”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在月光的照耀下，馬背上兩人的模樣看得了一二，兩人都是一身大內太監的打扮，而且臉上也是干干凈凈的，后面那人的像貌比前面的人要俊秀些。

兩人不停地把馬鞭甩向馬屁股，使得他們身下的坐騎發了瘋似的奔跑著，看來這兩人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出城去辦。

兩人駕馬奔馳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后才來到了他們的目的地。二人在一座府第勒了勒韁繩，然后“吁”了聲，他們的從騎便停了下來。

二人剛從馬背上躍下，面前的府第大門便打開了，打開大門的是一提著燈籠的老人，老人大概有六十歲的光景。他看了看兩人，然后看著走在前面的那人很恭敬地問道：“您是曹大人吧？”

“是的。”他看了看那老人，然后小聲地答道。

“那兩位大人快快請進吧，我們家老爺已經在里面恭候多時了！”老人一聽他回答便笑了起來說道，聲音仍舊很恭敬。

二人在老人的帶領之下各自騎著自己的坐騎快速地進了府中。

老人七拐八拐地把兩人帶到了府中的花園之中，花園并不是很大，但是有花、有草、有樹、有水塘、還有一些大大的奇異石頭。

二人見老人把他們帶到了花園之中，都覺得很納悶，待他們納悶得想開口問時，卻聽站在他們前面的老人輕聲說道：“兩位大人先不要著急！”說完后他便走到了一塊大大的石頭旁用手在石頭上輕輕拍了三下，然后又用力拍了五下，第五下過后，只聽到“霍”的一聲，老人面前的大石頭突然挪開了，隨著石頭的挪開，他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個亮锃锃的不大不小的洞穴，洞穴看起來很淺。老人接著轉過身來朝身后兩人招了招手，于是兩人便跟了上去，老人讓兩人先走進了洞穴，接著他才進了洞穴，他一走進洞穴后便用右手在洞穴的左側用力敲了五下，然后輕輕敲了三下，八下過后，洞穴便被那塊大大的石頭又給重新給掩蓋住了。

兩人在老人的帶領之下慢慢朝洞穴深處走去，洞穴果然很大很深，而且越是往里越是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豪華，只見洞的回周打磨得十分光滑，甚至連人的相貌都可以八九不離十地照射出來，洞穴內的路上鋪上了一層大小均勻的鵝卵石，鵝卵石不僅大小均勻，而且就連色彩都是統一的白色。

越往洞穴深處走，越是覺得光線很強。

老人又是七拐八月拐地帶著他們走著。走了好一段長路，他們三人被前面的一扇門給擋住了，老人走上前去用手敲了敲門，然后說道：“老爺，他們來了！”

話剛完，門便吱呀一聲開了，接著里面便走出了一位身著將服、滿臉絡腮胡子的高大的漢子。

這位漢子一見二人，便趕緊說道：“二位大人快快請進?！?

待兩人進去后，那漢子又吩咐門外的老人道：“李管家，這沒有你的事了，你先走吧！”

“是，老爺?！崩先舜鸬?，說完老人便轉身離開了。

接著那漢子便把門關了起來。

“兩位大人讓我等得好苦呀！”漢子說道。

“唉，石大人您也就甭抱怨了，我們不也一樣幸苦！”曹大人笑著說道。

“兩位大人，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吧！”跟隨曹吉祥一道來的那人看了看曹、石兩人，然后笑著說道。

“好的，說正事！”曹、石兩人看了看對方，然后異口同聲地說道。

“石大人，您覺得我們一起扶助南宮內的上皇登基大寶一事考慮得如何呀？”曹大人看著石大人詭異地問道。

“我覺得這事不能操之過急！”坐在曹吉祥對面石頭凳子上的石大人看著曹吉祥很嚴肅地說道。

“這事，我們不得不急呀！您在宮外是覺得不急，但是我們在宮內可是比誰都急呀！最近三天我覺得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轉了，如果皇上的病真的好了的話，那么我們就永遠也沒有翻身報仇的機會了！石大人，難道您忘記了于賊是怎么對您的嗎？于賊是如何不把您放在眼里的嗎？難道您就甘心一輩子讓于賊在您頭上坐威坐福嗎？將軍，您可是我們大明頂天立地的將軍呀，您可是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呀！將軍，您不要再猶豫不決了，這樣的機會不可能再有了，一旦錯過了，再后悔也沒有任何的作用！”曹吉祥熱血沸騰地一口氣說道。

石大人雙目一動不動地看著曹吉祥把他的話說完后，然后他才說道：“曹大人，您先歇會兒，先讓我想會兒，我現在腦子很亂！”

“也好！”說完后，曹吉祥端起了面前的茶，他猛地喝了一口。

“曹大人，您說當今圣上的病情有所好轉？”還未等曹吉祥把嘴里的茶吞下肚子，他便看著曹吉祥問道。

“當今圣上的病好得了，還是好不了，都是掌握在我們手上的，如果你覺得南宮內的上皇比較適合掌管天下，那么當今圣上的病則好不了！”曹吉祥把嘴里的茶吞進了肚中，然后看著石大人很小聲地說道。

石享沒有馬上回答曹吉祥的問題，他只是雙眼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曹吉祥。

“石大人，您就痛快地說吧！”曹吉祥見石大人沒有回答他的話，于是他有點生氣地說道。

石大人還是沒有馬上回答曹吉祥，只不過他此刻心里沒有剛才那么復雜；此刻，他的心里正在想著這八年來所有的事情，這些事情中大部分都含有那個被他們稱之為“于賊”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看著曹吉祥很爽快地說道：“好！”

“將軍果然就是不同一般之人，果然是如此地豪爽！”曹吉祥見石享已經同意了，于是他便爽朗地笑著說道。

“將軍的明智之舉將來會讓上皇對您好好地獎賞一番的！”曹吉祥接著又看著石享笑著說道。

“曹大人，什么時候行動呀？”石享看著曹吉祥問道。

“就明天晚上子時行動！”曹吉祥也是雙目盯著石大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明天，我會在皇上的湯藥里加入一些迷藥！然后我們在里應外合一起幫助上皇奪回他原有的帝位！”曹吉祥接著又補充道。

“好，明天晚上我帶一千多親兵去和您會和！”石享也是雙目死死地盯著曹吉祥說道。

“好，石大人那么我們就一言為定了，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就看明天了！”曹吉祥看著石享笑了笑，然后又抬起頭看著洞穴內光滑的洞頂鏗鏘有力地說道。

“所有的恨與愛明天就會出來了！”石享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后面無表情地說

道、、、、、、

燈火通明的皇宮，宮女太監們都在忙碌著，一道道程序之后，那碗藥終于被一位頭發花白的太監小心翼翼地捧進了乾清宮。

“皇上，奴才把藥給您端來了，您快趁熱喝了吧！”頭發花白的太監雙手捧著藥輕輕地走到皇帝臥著的床前隔著紋帳說道。

他的話剛說完，他面前黃色的紋帳便被一雙有些削瘦的手給拉開了，一張沒有生氣的臉便露了出來，他的雙眼是那么地無神。

待在床沿上坐穩后，他朝一旁候著的太監招了招手，于是太監便把藥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他接過金黃色的藥碗，三大口便把苦得要命的藥給喝進了肚子里，從他喝藥的舉動，常人很難想像他是一位病得很歷害的人。喝完藥后，他又躺回了床上，太監接過空空的藥碗放在一旁，然后太監便把被子蓋在他身上，蓋好被條后，太監便把他床前的紋帳給拉了下來。

一切做完之后，太監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乾清宮。

四周一片寂靜，他現在躺在床上感覺全身很無力，接著便昏昏惡惡地睡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被屋外的一陣陣很強烈的打斗聲和吵鬧聲給吵醒了，他想爬起身來，但是無論怎么做都感覺沒有力氣爬起來，他不得不放棄了，他喚了幾聲“小馬子”，但無人回應他，可能是他喚的聲音太小了。

“彭！”的一聲巨響，似乎乾清宮門被什么硬物給撞開了，他看不見，但過了一陣子，他聽到了有很多的腳步聲朝他床前走來，腳步聲很急促。

“呼”的一聲，他的紋帳被人一把拉開了，他無力地睜開眼皮看了看，原來是曹吉祥和石享等人，他原來想怒罵他們，但是卻半點力氣也提不上來。

“王爺，您應該起來讓位了，這間屋子的主人也應該回來了，您也應該走了！”曹吉祥微微笑著說道。

“你！”他眼大眼睛瞪著曹吉祥說道，但是聲音很小，幾乎沒有人可以聽得見他的聲音。

但接下來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因為曹吉祥身后走出了一個人，走出了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朱祁鎮。

朱祁鎮看著躺在床上的他笑了笑，朱祁鎮的笑讓躺在床鋪上的他感覺心中有一股熱血要噴出來。

他無力地叫了聲“于大人”，接著他眼角中便流下了眼淚，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當初為什么不能夠心狠手辣、不能斬草除根，但一切都晚了、、、、、、

“恭賀皇上！”曹吉祥等人見傳國玉璽已被朱祁鎮拿在手上了，于是紛紛跪下大聲說道。

“愛卿們請起，你們覺得朕重登大寶后應該做的事有那些呀？”朱祁鎮看著眾人已都下跪，傳國玉璽已在自已的手里，他想起了一年的俘虜與八年的冷宮生活，于是他笑著問道道。

“臣認為，皇上必須殺掉于謙！”石享重新跪回了地上很嚴肅地答道。

“于謙？”朱祁鎮看了看他面前的臣子，然后反問道。

“皇上，臣，也是這樣認為的！”曹吉祥也看著皇上很忠誠地說道。

“為什么？于謙他也有功呀，他保住我大明江山的功勞可不小呀，接我回朝他也有功鉆空勞的！”朱祁鎮看著跪在他面前的臣子小聲地說道。

“皇上，難道您忘記了，他是怎么不顧于您的嗎？”曹吉祥似乎十分痛苦地說道。

朱祁鎮沒有回答曹吉祥的提問，他只是看了看乾清宮的四周。

“皇上，您可否讓老臣說一句不恭敬的話嗎？”一旁的石享看著皇上突然說道。

“石愛卿請講！朕，免你言過之罪！”朱祁鎮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石享說道。

“于大人，他是對大明有功，但自從得知皇上你已不幸、、、、、于大人是第一個要把您的皇位傳于別人，而且他也從不擔心那時皇上您的安危！”石享跪在地上字字鏗鏘有力地說道。

“皇上，石大人說的是實事，他于謙眼里根本就沒有皇上您呀！而且若不把于謙除掉，那么今天皇上您重回江山，會被天下人笑話的！”還未等朱祁鎮回石享的話，曹吉祥便激動地說道。

“皇上，請您三思呀！”曹吉祥接著又說道，而且聲音中帶有一種哭腔。

“皇上，請您三思呀！”接著跪在地上的其他的也一同附和道。

朱祁鎮沒有馬上給跪在地上忠于他的人一個答復，他閉上眼睛想了很久之后才用一種沒有任何口氣的聲音說道：“好吧，你們說的也很正確，朕，立刻就下旨！”

“曹大人，這件事就麻煩你了！”接著英宗看著跪在地上尚未抬起頭的曹吉祥說道。

“臣盡當盡全力完成皇上的任務！”曹吉祥微微露出笑臉說道。

“曹大人，朕要親自審問他后才可以讓他死！”朱祁鎮又補充道。

“是！”曹吉祥答道、、、、、

第二天天還是朦朦亮的時候，一大隊手持兵器、穿戴整齊的人馬便在曹吉祥的帶領下朝他們要去的目的地走去了。

“老爺，不好了！”老管家匆匆忙忙地跑進于謙的書房，他邊跑邊叫道。

“什么事呀，李管家？”正在書房中準備上朝東西的于謙見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到他書房中便有點慍怒地說道。

“老爺，宮里可能發生大事了，宮里的曹大人帶著上千人好像朝我們府上起來！”老管家吞吞吐吐地說道。

“他？”于謙有點詫異地自言自語道，他半張著嘴看著書桌上昨晚自己寫的書法。

“圣旨到！”突然一個聲音鏗鏘有力地傳入了他的耳朵之中。

于是他趕緊奔了出去。

果然是曹吉祥。

曹吉祥一看到于謙，于是他便雙手拿著圣旨大聲地說道：“圣旨到，于謙大人請接旨！”

于謙一看到圣旨后，他便馬上跪在了地上了，他身旁的人接著也跟隨其跪在了地上。

“奉天、、、、、、、、故下令對于謙進行抄家！”曹吉祥臉上露著微笑把圣旨念完后，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于謙，他只是把手在他帶來的衛士面前揮了一下，于是大批大批的衛士便帶著兵器沖入了于謙府上。

很快，他們便收工了，因為于謙家實在是抄不出什么來，抄家的衛士都很奇怪，當了八年宰輔家居然是如此地寒酸！

他們把于謙府上貼了封條后，便烤著于謙一家朝紫禁城走去了。

“啟奏皇上，曹公公和石大人已經把于謙帶到殿外等候皇上發落了！”一名公公走入乾清宮跪在地上向正在看著奏章說道。

“你去帶他們三個進來！”英宗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公公說道。

“是！”說著，那名公公便退出了乾清宮。

過了一會兒，曹吉祥和石享便押著于謙走進了乾清宮。

一進乾清宮抬頭一看皇上，于謙便傻眼了。

接著他還是跟隨曹石兩人一同跪下了。

“曹公公與石大人，你們先出死亡吧！”朱祁鎮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笑了笑，然后說道。

“是，皇上！”說完，曹石二人便退出了乾清宮。

“于大人，是不是很吃驚呀？你的皇上現在還在那里泥菩薩過河呢！”英宗看著跪在地上的于謙笑著說道。

于謙抬起頭來看了看英宗，他沒有回答英宗的話。

“于大人，你是我大明江山的恩人，可你又是叛離我的人，你認為我應不應該把你殺了？”過了好一會兒，英宗才不急也不慢地說道。

跪在地上的于謙還是一言不發。

“其實朕真的不想把你殺了，你不僅對我大明有恩，而且對朕也有恩，如果沒有你，我可能終身也回不京城，一生可能會在塞外痛苦地渡過！但是朕不殺你，朕可能會被天下人嘲笑，甚至難以保住自己的江山，我如果不殺你，天下的人就會認為我這個皇帝很軟柔，就沒有人信服朕！”英宗見跪在地上的于謙仍舊一言不發，于是他又說道。

“那您還是殺了于謙吧，于謙不敢讓上皇為難！”突然一言不發的于謙大聲地說道、、、、、

“圣上，請問您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臣去做的？”一位才入宮不久的大內錦衣衛跪在乾清宮的地上問道。

“聽說你是剛進宮不久，但是功夫卻很不錯，而且你又是山西人?！鄙泶埮鄣挠⒆诳粗蛟诘厣系腻\衣衛說道。

“小的是山西人，但是功夫卻是不怎么樣！”跪在地上的錦衣衛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英宗問道。

“小臣叫方濤?！惫蛟诘厣系腻\衣衛答道。

“方百戶，朕知道你功夫很了得，朕也知道你為什么進宮當錦衣衛，朕也知道于謙于大人對你有恩！”英宗接著又說道。

“你覺得朕殺于大人殺得對不對呀？”英宗突然看著方濤問道。

跪在地上的方濤沒有回答英宗的提問。

“你起來回答朕的問題吧！”英宗接著又說道。

“圣上要殺死誰肯定是有道理的！”方濤答道。

方濤的回答讓英宗雙目注視了他好一會兒，方濤則也很耿直地看著英宗。

“方百戶，但是朕個人卻覺得我殺于大人真的是后悔了，所以我今天招你來，分跟你說一件事，就是分你帶幾位你的部下一同護送于冕到山西龍門！”英宗接著說道。

“皇上，即然您要在下前去護送于冕到山西龍門去，您為何不免去于冕的罪呢？”方濤看著英宗問道。

“朕已經下過圣旨了，圣旨是不能收回的！”英宗似乎有點生氣地說道。

“朕知道于冕一路上肯定會受到各方面的威脅，所以朕想命你前去保護他，這你不會有意見吧！”英宗接著又說道。

“小臣絕對沒有任何的意見！”方濤看著英宗耿直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