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防人之心不可無
- 泛塵妄仙
- 水影驚鴻
- 4061字
- 2011-08-26 15:39:42
“秋之初?多好聽的名字,就跟人一樣美。長得真像……”老婆婆先是贊美了之初一番,接著開始喃喃自語。
“哪里哪里,婆婆謬贊了。婆婆家住何處?這么冷的天,怎么一個人在外面走呢?讓我送您回去吧。”之初沒有聽到老婆婆呢喃的話,只是謙虛地笑笑,然后好心地提出要送老人回家,當然前提是老人認識回家的路。
“家住何處?……”那老婆婆反問一句,跟著是一陣沉默,之初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是沒有說話,心想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家在何處吧,心中更是憐憫,可是之初卻不知現下她應該同情的其實是自己。
君之下本還被丞相府的侍衛們纏著,雖然并沒有怎么受傷,卻也脫不得身,他也不想傷害這些侍衛,否則和杜瀚淵的梁子是結定了。正當他思索著如何脫身之際,一聲哨響,所有的侍衛立時退得干干凈凈,動作整齊劃一,絲毫不顯混亂,這又讓君之下不禁對杜瀚淵刮目相看。本以為他只是頂著驃騎大將軍的頭銜,并無治軍之能,現在看起來并非如此,對他的實力應當重新估量才是。
君之下十分疑惑這些侍衛為何會無端撤走,莫非是已經抓到了秋之初?但是看情形又不太像,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秋之初,不能再讓他到處亂跑了。
君之下沿著之初離去的街道找去,剛轉出后巷,便瞧見迎面走來一個衣衫襤褸、手托一只缺了口的木缽、垂著眼簾、臉容十分祥和的僧人。君之下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肅殺之氣,越接近他心中越是平和,不禁在他經過僧人身旁時頓足,雙手并攏向他行禮。
那僧人見他行禮,自然而然向他還禮,口中念著“阿彌陀佛”,不經意抬頭看了君之下一眼,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并未改變,只是睫毛微微跳動了兩下,卻也只是一個瞬間,片刻后他又垂下眼簾,臉色古井不波。
“大師有禮了。不知大師有否瞧見一個身著女裝,行動卻全是男子氣的少年經過?他還有個習慣,喜歡摸自己的左耳耳垂。”君之下向僧人詢問著,雖然不抱什么希望,卻也存著試試的心態。
“施主別來無恙。貧僧大約見過施主所尋之人,應該朝著城西的廢墟去了。”那僧人便是剛才與之初偶遇,還受了之初兩個饅頭的無妄大師。
“別來無恙?請恕在下愚鈍,確實想不起在何處見過大師,還請大師不吝告知。”君之下聽無妄大師說得古怪,又不能直截了當說他認錯了人,只能委婉又恭敬地出言相詢。
“是貧僧著相了,臉皮不過一副臭皮囊而已,多謝施主提醒。施主快去尋那姑娘吧。”無妄大師眼中閃著頓悟的光芒,又指引君之下去尋之初,說完頭也不回地從君之下身旁擦身而過,他的每一步明明踏得那么緩慢,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君之下的視野之中。
君之下在原地愣了半晌,他從來不是一個自負之人,但對于自己的身法卻也有著一定的信心,沒想到在街上遇到一個貌似平凡的僧侶,隨便走了幾步,卻已將他比了下去。當然他也知道這世上奇人異士多不勝數,有這樣的世外高僧倒也是在意料之中之事,他只是覺得那高僧所說之話有些玄妙,卻又想不明白。
君之下也并非愛鉆牛角尖之人,想不通便不去多想,當下朝著無妄僧指引的方向找去。他很想告訴無妄僧秋之初并非姑娘,奈何人已走遠,也沒必要計較那么多,何況出家人又怎么會在乎秋之初是男是女,只是他自己過于執著罷了。
一路朝城西走,君之下苦笑不已,這個秋之初果然完全不認識路,竟然朝著秋宅的反方向走了那么遠,自己若再不去阻止她,恐怕她還會繼續往前走。
“老婆婆,你要是真的不記得自己住在哪里,那就先跟我回去吧,這么冷的天,要是凍壞了身子可怎么好。”之初見那老婆婆呆立著,同情心泛濫,明明自己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卻還是邀請著。
“你家?你家在哪里?”老婆婆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帶些兇狠之意,之初看得打了個激靈,再看時,老婆婆還是面無表情的神態,之初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這個……不瞞老婆婆,我方向感不太好,迷路了,不知道老婆婆認不認識富貴里五德街?”之初吶吶地說著自己迷了路,順便問起路來。
“秋之初,之初兄!你可讓我好找……”老婆婆還沒回答,之初便聽到身后傳來了君之下那熟悉還帶點責備的聲音。
之初渾身一震,不敢轉過頭去看他,苦著臉看著站在那里沒什么特別反應的老婆婆。
君之下見之初沒有動靜,徑自朝她走去,剛要伸手去拍她的肩膀,突然從周圍冒出幾個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以極快的速度將他圍攻,與周圍雪白的情景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些人的伸手明顯要比杜瀚淵府中的侍衛強得多,君之下雖不至于落敗,卻也不敢托大,拔出長劍,好整以暇地使出繁復的劍法,令對方找不到絲毫破綻。那些蒙面人顯然沒有想到君之下的功夫如此之高,原定計劃是速戰速決,現在卻只能全心對付他。
之初聽到背后傳來兵器交擊的聲音,慌忙轉過身,見到四個黑衣人在圍攻君之下,下意識從袖中取出浣濁,各個手指間已扣起十幾根銀針,看準時機便要向那些蒙面人射去。
之初還沒來得及動手,便感覺到肋下被人一指點來,頓時渾身無力,銀針散落一地,整個人往后仰倒,被一雙粗糙卻有力的手抓住,往后直拖,她卻全無反抗的能力。之初神色震驚地艱難回頭去看,卻見剛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婆婆正步履平穩地拖著自己往前走,之初不由感到一陣心寒,暗怪自己太容易相信人,否則也不會這么容易就讓她得了手。
再回頭看君之下,他正在專心對付那些蒙面人,實在無暇分身前來救自己。之初突然有種很不祥的預感,一股無名的恐懼感涌上心頭,大喊一聲“之下……”拼盡全力想要掙脫那老婦的魔爪,卻怎么都動憚不得,最后只在地上留下她一直戴在手上的、離開還生殿時阿竹送給她的那根串著轉運珠的紅繩子。之后她便沒有了知覺。
君之下聽到之初的叫聲,猛地轉頭去看,卻已經沒有了之初的蹤影,那老婦與之初就像是瞬間從空氣中蒸發了一般,他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恐慌,劍芒陡增,劍勢變得凌厲無比。片刻間,四個蒙面人或多或少都帶了傷,眼中都驚懼不已,帶頭那人向其他三人使了眼色,四人立刻四散,就如同他們來時那么迅速,沒有帶走半點塵埃。廢園中只剩下君之下一人,手持長劍,豎立雪中,下擺微揚,臉上笑容已然斂去。
君之下收回手中長劍,默默來到之初掉落紅繩子的地方,彎下身將紅繩子撿起,拍去覆在上面的雪花,緊緊握在手中。
這些蒙面人顯然與杜瀚淵的屬下是兩撥人,他們的目標也明顯不是自己,只是為了絆住自己,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擄走秋之初,而且顯然對這里的地勢非常熟悉,來去自如,訓練有素。究竟是什么人訓練了這么一批蒙面屬下呢?訓練這樣高素質的殺手,背后定有著不為人知的陰謀,此人絕對不是好對付的狠角色。莫非就是那把秋之初擄走的老嫗?此人一看便是易了容,全身散發出肅殺之意,君之下自認怕也不是她的對手。那老嫗能在瞬間將之初帶走,此地必定有暗道之類的機關,否則兩個大活人如何會憑空消失?但是自己的身手連一個老嫗都敵不過,更何況對方人多勢眾,且敵暗我明,就算找到暗道追去也救不出秋之初,反而會陷自己于險境,到時候更沒人去通知君酉等人自己和秋之初出了事,所以君之下決定不能輕舉妄動。他們擄走秋之初又是為何?君之下知道此事光靠自己揣測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索性不再多做停留,還是先回秋宅與辛許等人商量,不知杜瀚淵的手下有沒有去找他們的麻煩。
君之下將之初的紅繩子收入懷中,展開身法,毫無顧忌地飛檐走壁,以最快的速度,按照最近的路線往秋宅趕去。
回到秋宅,君之下看到四人端坐在大廳內,面色都頗為凝重,都在等待君之下與之初的回來。分別是君酉,辛女,連本該臥床休息的辛許也起了身,另外一人則是牧夏末。
君之下的目光掃向牧夏末時,對方也正好看向自己,連忙站起身來,往他身后看了看,發現之初沒有一起回來后,神色有些黯然,卻也沒有失了禮數,向他含笑點了點頭,君之下也禮貌回禮。
其余人見牧夏末站起身,自然而然跟著站起,見到君之下進屋,紛紛向他走去,也都往門外張望,見不到之初一起進門,臉上都現出失望之色。
“之下,怎么就你一人回來,之初兄呢?牧先生前來告知你們被杜瀚淵的侍衛追捕,該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君酉臉有憂色地向君之下詢問著,見他身上并無明顯傷勢,稍微放心些。
“是啊,之下大哥,之初怎么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呢?她的武功不大好,不會是被杜瀚淵的人抓住了吧,這可如何是好?”辛女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辛女,你先別急,讓之下兄慢慢說,既然杜瀚淵答應了國師給之初和之下兄一個解釋的機會,相信不會再私下對付他們的。”辛許稍顯冷靜些,但也掩不住擔憂之情。
“有勞牧先生為我們奔波,實在過意不去。”君之下先向牧夏末施禮,后者忙擺手說應該的。
“在下無能,沒能保護好之初兄,在此向辛兄和辛姑娘請罪!”君之下又退后兩步,向辛許和辛女深深一揖。辛許和辛女聽他這么說,接著又是如此鄭重其事地行禮,都是心中一驚,辛許更是往后倒跌兩步,幸有辛女攙扶住才沒摔倒。
“發生何事?”牧夏末忍不住問道,眼中閃著急切想知道之初下落的神色。
“在下被宰相府的追兵纏得脫不開身,便讓之初兄先行離開,卻沒想到她往秋宅的反方向越行越遠,待在下找到她時,已經來到城西的廢園。在下見她正與一位老嫗說話,也并未在意,上前向她打招呼,卻不知從何處冒出四個蒙面人將在下纏住,他們的功夫都比杜瀚淵的手下高明得多,因此依在下看并非一批人。之初則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那老嫗制住,在下當時正在專心對付那四個蒙面人,沒有看到她被制的情形,只是聽到她叫了一聲,轉頭去看時,她和那老嫗竟都突然消失了。在下雖然猜想到那處可能有暗道,卻不敢擅自行動,因為對方的伸手絕對比我只高不低,只能先回來向各位說明此事,免得大家掛心。請辛兄仔細想想,之初兄是否有得罪什么人,對方看起來絕不易與,你們可知對方的來歷?”君之下知眾人心切,將事情的發生經過進行簡要的敘述,并向辛許詢問對方的來歷。
“之初平時雖然不知輕重,好惹是生非,卻也只是小打小鬧,如何會得罪這么可怕的人,怕是此事別有內情,看來要……”辛許聽完君之下的敘述,臉色更加凝重,但是依然冷靜,細細思考著,似乎有什么話要說,卻不經意間瞟了牧夏末一眼,及時將話頭收住。
“老夫立刻派人前去城西廢園查看情況,一有消息便會前來相告,諸位別太憂心,之初自會吉人天相。”牧夏末聽到君之下說城西廢園之時臉色變得煞白,卻立刻恢復了平靜,見到辛許的欲言又止,他本就是玲瓏剔透之人,立刻識趣地找了個借口,向眾人施禮,匆匆離開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