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司城取下飛鴿傳來的密箋之后，便匆匆趕往水月亭。

清風閣與水月亭，一個位于皇宮之心脈，一個是皇宮最南端，相距甚遠。

深夜于宮中走動，免不了要受御林軍的一番盤查，但是見他手中握有四皇子的腰牌后，侍衛們皆不再言語，只是恭敬讓開一條道路。

四皇子的人何須盤查。

少年月下憑朱欄，月與人色同。

司城遙遙便望見了一襲白衣的主人正倚靠在朱欄上，司城看了看夜幕上鑲嵌著的那輪圓月，又看了看那個衣裾輕揚，烏發飛舞的絕色少年，心中就得此句。

不對，應該是人與月色同。正是那一瀉千里的月華，不分尊卑貴賤地將塵世籠罩在銀白色的光暈中。司城匆匆掃視了一下四周：月色的湖水，月色的亭閣，月色的宮墻，月色的殿宇......當然，還有月色的少年。司城最后將目光定格在水墨畫中走出來的少年身上。

不對，還是應該月與人色同。看主子看得越久，司城越發覺得，所有這一切光華不過是借著他家主子的絕世風姿。

司城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快步走到主子的面前，單膝跪地，喚道，“主子。”他恭敬地伸開雙臂，掌心向上，那件深色披風與那張密箋安放其上。

白衣少年瞥見司城手中的披風后，朝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如此，便師出有名，不愧為心腹，心思縝密細微。

四皇子并沒有想到，司城會在他觀月之時過來找他，看來，在醉鄉林“蟄居”近一月的五弟終于有了動靜，而且定是關乎她。

提到她，眼前竟晃過有關于她的好多畫面：她與淺兒雙雙席地擺弄花環；她將淺兒緊緊摟在懷里隱忍著眼淚；她那般純凈而羞澀地看著自己；那日夜市，五弟提到她時流露出的足以讓他感到陌生的目光......

“請主子過目。”已被示意起身的司城主動將密箋遞給四皇子，以他對主人多年來的了解，他敏銳地覺察到主人近來的喜好和以前不大相同，比方，主人現在愛賞月，一賞便不計時辰；向來只品“錦瑟”的主人，現在卻愛上了那種名叫“陌上幽芳”的茶。

四皇子輕輕展開密箋，上面的內容竟比自己先前預料的情形還要深入許多。

五皇子酉時回府，直奔西苑，現與王妃同寢，然，室中燭火未歇。

讀罷，少年嘴角漾起一抹極淺到讓人察覺不到的笑意。

不過，它還是逃不過司城的眼睛。

這種笑意，對于司城來說并不陌生，主子每每腹生決斷時便會流出此般神情。可以如此說，這般的笑，其實是裹著溫柔儒雅外衣的陰謀。他的主子，是這天下最工于心術人，也是這天下最......沒有什么人是算計不了的，沒有什么事情不是在于他的股掌之中的。

多年之后，若司城還活著，他一定會推翻自己當年所下的定論，原來，這世間還是有一樣東西是主人無法算計的，不過，主人卻始終不知道......可惜，上蒼不讓他活到多年之后就死于主子的算計之中。

“主人，有件事屬下一直猜不透......”司城小心察言觀色著，見主饒有興致的模樣，才繼續開口，“五皇子明日竟會和上林少將軍一同前往邊關......”

“本王也猜不透。”

睿智如他，又怎么可能猜不透呢？只不過，他覺得真相過于荒唐，以致讓人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