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晚是美好的，露天電影場里坐滿了人，時不時有人報以熱烈的掌聲，不知道是真的喝彩還是在喝倒彩。

那些年輕人總是可愛又淘氣的，他們有釋放不完的熱情。葉青側耳聽著，臉上露出一個調皮的表情。

她的眼前出現了那詭異的畫面，一些晃來晃去的鏡頭，她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緊緊地抓住了駱陽的手。

“叫你不要來看吧，你偏要來看。現在好了吧，又嚇成這樣，膽小鬼。”駱陽一邊說著一邊去捂她的眼睛。

“不要，我要看，我不怕。”葉青還嘴硬。

隨著電影情節的進展，她已經深深地進入到故事里去了。

今天上午和下午她剛剛考完了兩門課程：《現代漢語》和《現代文學作品選》。她自己感覺前一門課程考得不好，那些語法知識實在太難記了，可能過不了；后一門她是有把握的。

在考場上她緊張得不得了，剛開始手一直在發抖，大腦里一片空白。監考老師一直不停地走來走去，她在心里暗暗地喊著：

“拜托，老師，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來走去啊，你穿的是高跟鞋呀，我都被你吵暈了。”

后來，那位端莊的女老師終于坐下來，手里拿著一張試卷在看。她時不時托一下她的眼鏡，然后眼睛掃一下大家。

葉青想起考試的時候，她真恨不得抓耳撓腮的窘樣。她不禁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

“我可能過不了現代漢語這一門。”

“是嗎？不是那么悲觀吧，我相信你一定能過的，60分也行啊。”駱陽回答。

“你又笑話我了吧，我哪有你那么聰明的腦袋瓜啊？不過，據我自己后來看答案，我可能就在50幾分晃悠，老天可憐見，也許閱卷老師看在我字跡漂亮的份上，送我及格也不一定呢。我卷面挺整潔的，一點涂改都沒有。”

駱陽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笑得直不起腰，周圍的同學一下子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電影放的也不是喜劇啊，怎么笑成這樣？電影里放的正是殺人的場景，氣氛緊張而神秘。

葉青輕輕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駱陽終于不笑了，他低聲說：

“你也太搞笑了吧，就是字寫得再漂亮，如果錯得一塌糊涂，難道也送你及格？不過，字如其人，你的字寫得漂亮不錯啊，就是顯得太秀氣了。我相信你能一次過的。”

電影放完了第一部，接著放的是一部根據古龍小說改編的故事片《邊城浪子》。

古龍的小說葉青也很喜歡看，他的敘事風格與眾不同，故事情節又引人入勝，常常讓人不忍釋卷，吸引讀者非一口氣看完不可。

“為什么我喜歡的都死了呢？古龍死了，陳百強也死了。”葉青嘆道。

“因為他們都是率真的人，過于追求完美的人。當現實達不到他們的理想，他們又不愿意向現實妥協，就放棄這個世界了。”駱陽回答。

“可能是吧。”葉青說。

她還在想著古龍故事里的快意恩仇，想著諸如“西門吹雪、花滿樓、小魚兒、花無缺、李尋歡……”這些人物以及這些人物的那個遙遠的江湖。

她走神了，浮想聯翩。

如果她也可能成為古龍武俠故事中的一個人物，她一定選擇成為一個俠骨柔情的女性，而不是成為一個溫婉的大家閨秀。

她會為了心愛的人而死，替他擋住冷箭，完成她人生的愛情答卷，或者是死在他的劍下，讓她成為他永遠的遺憾永遠的痛。

她想當她死的時候，桃花紛飛，芳草又綠遍了天涯。只有這樣，愛情才有可能是永恒的。不用擔心背叛，不用害怕冥冥中命運的捉弄。

“哎，你又在想什么呢？你的小腦袋瓜里成天想的是什么？”駱陽的一聲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緒，把她從虛無縹緲的世界里拉回來了。

“我只是在想古龍，真的很令人佩服他的才華，我想他對新派武俠小說的貢獻很大，只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來不及寫更多更好的作品。不過也夠多了，70多部呢。”

“也可能是他江郎才盡了，寫不出好的作品才去死的。”駱陽回答。

“不許你抵毀他，聽見沒有？”葉青生氣地說。

“可能是我看金庸的書比較多，古龍的看得少，對不起。金庸有深厚的歷史知識，是個謙謙君子，平和很多，不像古龍那樣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盡情釋放。”駱陽淡淡地說。

葉青何嘗不知道是如此，當她捧讀金庸的書，感受著那細膩的江湖兒女情懷，她的心被深深地震憾。而古龍的書，有那么多復雜的恩怨情仇，是因為古龍自身的境遇，有感而發。

古龍有很多有哲理性的語言，比如，他說，有生命就會有欲望，欲望有好多種，有的引導人上升，有的卻讓人毀滅；只有陽光是最公平的，不管你是不是快要死了，還是一樣地照在你身上，讓你感覺到光明與溫暖；一個人，如果真的心已死，情已滅，這世界上還有誰能傷害他；一個笑得甜的女人，運氣通常不會太差。葉青記得深刻的有這些句子，特別是最后一句。

“一個笑得甜的女人，運氣通常不會太差。”為此，她努力地在鏡子前面練習微笑，練習發自內心的笑容。

一個孩子，當他太早就經歷人世間的慘痛，就只好躲到文學這個世界里，在那里，無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