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袍死士
- 明史十二君
- 浮城
- 3044字
- 2011-02-18 20:25:06
回答他的只是周遭那涼薄的空氣和天上那輪慘淡的玉壺,應(yīng)著他的嘆息,也發(fā)出了一聲嘁嘁的唏噓。
頭頂倏爾遮擋出了轉(zhuǎn)瞬即逝的陰影,一個接一個紛至沓來,最后赫然從天而降十八個黑袍漢子,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他的四周,形成了一個嚴實的包圍。
葛千秋一驚,當即拔出了長劍環(huán)視著眾人。
這十八人皆然目光炯炯,一律穿著張揚的黑袍,在月色之中威武的屹立著,一股懾人的寒氣自他們身上襲出,更將這空氣逼出了三分陰森,而那黑袍底邊竟然間隔規(guī)矩的縫制著一圈凌厲的刀片,著此袍者,交戰(zhàn)時只需撩起長袍,便可配合手中之兵刃一同對敵。
如此設(shè)計真真絕妙無比,而這身打扮在葛千秋的記憶里亦是如此熟悉,待他鞧眉沉思了稍許,陡然臉色大變,腳下一滑,驚得險些跌倒。
但隨之他便穩(wěn)定了下來,迅速的換上了一臉從容狀,拱手先做拜過道:“想必諸位就是名震江湖的黑袍死士吧,既然是度劫山莊來客,殘笑門定當盛情款待,只是不知道為何要來得這樣唐突?”
度劫山莊黑袍死士之名,凡武林中人鮮有不知者,死士成員近千,嗜殺戮,性殘暴,卻忠于其主。為首血狼,當年曾以狼牙劍——“一針見血式”鵲起于江湖,轟動一時,之后卻因此招式過分陰狠毒辣,招致所謂正派人士強烈排斥,被列為不仁不義之術(shù),加以封殺。血狼一時繁盛過后,受盡了世人冷眼,萬般無奈,只得投奔到了冷玲瓏門下,自此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葛長老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自然也該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還望長老識得時務(wù),交出度劫山莊的叛賊代谷!”黑魂死士開門見山的說明了來意。
“哦,代谷?”葛千秋裝模作樣的揉著太陽穴,作出了思考的樣子,“這個名字老夫聽來有些耳生啊,要不要我回頭幫諸位好漢問上一問,也好給大家一個交待!”他故作迷茫的打著哈哈,然而左手已悄悄的摸向了腰際。
“葛千秋,我們受邪君之囑咐,本不想與你殘笑門為敵,今日先禮后兵,也算仁至義盡,既然你不識好歹,那就休怪我們翻臉無情了,兄弟們,上!”黑魂一聲令下,身邊十七人頓時如蛟龍出海,來勢洶洶的沖了上去。
葛千秋當下從腰間取出了一個木筒模樣的煙火,迅速的拉下了蓋子上的細繩,“叭——”帶著尖銳的破土聲音,一道亮光自他的手中傳出,瞬間直上云表,呼嘯著劃過了漆黑的夜幕,更在夜空之中四散出了一片絢爛奪目的光彩。
黑袍死士詫異的停止了進攻,紛紛舉目看向了天空。短暫遲疑中,復(fù)又聽得黑魂咄咄道:“這是殘笑門的求救煙火,快,速戰(zhàn)速決,抓走葛千秋,不要戀戰(zhàn)!”
西廂內(nèi),眾人朝向三位堂主一一作別后,正欲退下,但見不遠處的天際之上驀然升騰起了一道奇異的光芒,一瞬間亮堂了半邊天空。
“不好,這是本門求救煙火,門中有人出事了!”夢破見狀驚呼道,拔腿便往放出煙火的方向沖了過去,劍、云兩位堂主來不及深思,偕同其余的人緊隨其后也匆匆的朝著出事地點趕了去。
人還未至,劈里啪啦的刀劍碰撞之聲老遠就已經(jīng)傳了過來,甬道之上,十八個凌厲的身形你來我往團團的圍困住了葛千秋,任他再有能耐,此時卻像一只籠中之鳥,剛要沖出,立刻便被彈打了回去。
那十八人配合的天衣無縫,或進攻,或防衛(wèi),或困守,或擒拿,各司其職各有分工,直打得葛千秋且戰(zhàn)且退,應(yīng)接不暇,漸漸露出了吃力的跡象。
“快,快,就在前面!”一個女子焦急的聲音隔了一個轉(zhuǎn)彎,清晰的傳進了葛千秋的耳朵。
他心頭一動,暗自忖道,“想必援兵已經(jīng)到了。”手上立時又生出了幾分神力,精神也為之陡然一擻,繼而一掃消極,氣定神閑的迎戰(zhàn)了上去。
那聲音過后,甬道一端赫然出現(xiàn)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帶著些許狂奔所致的氣喘吁吁,儼然正是夢破。她未作片刻停留便朝這邊提劍而來,一群人在她之后亦呼呼啦啦的一擁而至,站在了三丈之外,及至近時,便見夢破已然加入到了交戰(zhàn)之中,協(xié)助葛千秋同那十八人開始了周旋。
“葛長老!”林陽明指著眼前混戰(zhàn)的人群,罕然驚叫道,“那黑袍之人,難道是…”他的聲音在遲疑中漸漸弱小了下去。
“黑袍死士——”劍奴上前跨出了一步,目光瞬也不瞬的直視著前方冷冷道,仿佛是在念著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名字,然而卻已不自覺的握緊了誅天劍,似是欲有所動。
云傷輕輕的從身后按住了他的手,劍奴猛一扭頭,正對上了她那恬淡的笑容:“大哥,我來!”
未待劍奴回答,她一揮手便領(lǐng)著數(shù)十名侍衛(wèi)雷厲風(fēng)行的沖進了混戰(zhàn)的人群。
交戰(zhàn)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場面也越來越混亂,十八名黑袍死士眼見局勢逐漸不在掌控,果真沒有戀戰(zhàn),只草草應(yīng)付了一陣,黑魂揚手一個暗示,果斷道:“撤——”
那十八人聞得命令迅速收了兵,靈活的越過墻頭,轉(zhuǎn)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葛千秋捂著受傷的胳膊踉踉蹌蹌的閃到了一旁,一臉吃疼的表情,罵咧道:“這幫惡毒東西,下手真是重啊!”
“你怎么總是有本事讓那么多人對你恨之入骨啊!”夢破走到了他的面前,粗魯?shù)睦^了他的胳膊,從懷中掏出了一方絲絹欲要替他包扎傷口,態(tài)度雖然還是那般頂撞,卻已聽出了幾分關(guān)懷之意。
葛千秋下意識的閃躲了一下,終于還是將手伸了出去。
夢破垂著頭,小心翼翼的在他的傷口處纏繞著絲絹,臉上雖是不悅,心中卻是他想。
事到臨頭,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對葛千秋不聞不問的,不管之前嘴上說得再恨再氣。曾幾何時,他們也曾有說有笑,也曾并肩作戰(zhàn),也曾惺惺相惜,也曾推心置腹,可是,這一切在程老掌門逝世之后一夕全都成為了過去。而那些成為了過去的,像是騎上了千里神駒,策馬揚鞭,尚未席卷出半粒塵埃,就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除了那恒古的日月,不息的江河,千年的山石,仿佛這世上的所有都是不可預(yù)測的,生命中可以重新到來一些人,一些事,亦可以永別一些人,一些事。
她的指尖捏著絲絹,纏纏繞繞,竟然纏繞到心事重重,包扎完后,她松開了葛千秋的胳膊,快步走回了人群。
“劍堂主…”葛千秋似是料定劍奴必然要對行刺一事加以盤問,哪知他剛要張口說明,便見劍奴朝著自己擺了擺手,道:“葛長老,今晚您什么也不要說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會在你臥房周圍再加派人手守衛(wèi)!”
“這…”葛千秋遲疑著。
“大哥說的是,長老就先回去吧,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您先養(yǎng)好傷,一切稍后再行相告吧!”云傷也從旁勸說著,遂又轉(zhuǎn)身對諸幫派致歉道:“初次拜訪殘笑門,竟然出了這么多亂子,諸位掌門不要見笑啊!折騰了半夜,也都累了,大伙就此散了回去休息吧!”
人群這次倒沒有過多客套,各自懷著各自的感嘆,唉聲嘆氣的紛紛退了下去,甬道附近很快就清空了下來,只剩下了三堂堂主和葛千秋四人。
“老夫謝過三位堂主了!”葛千秋深深的躬下了身子,長長的作了一揖。
“葛長老真是折煞我們?nèi)齻€了,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啊!”云傷忙不迭的將他拉了起來。
“葛長老,回去歇下吧!”劍奴淡淡道。
“唉——”葛千秋長嘆了一聲。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三人不自覺的走到了一起,云傷感傷道:“你們說,過了今晚,會不會有一些什么變化?”
“你在說葛長老嗎?”夢破明知故問,她低聲苦笑著,若有所思道:“不知道啊,誰還敢預(yù)料以后的事呢?”
“我們也回去吧!”劍奴依舊沒有什么多余的話,兀自便要轉(zhuǎn)身。
“大哥,你怪我嗎?”夢破急急拉住了他的衣袖,怯怯問道,“今晚在西廂…你會不會怪我不聽你的話,又要和葛長老較勁兒?”
“只要我在你們的身邊,隨便你們做什么都可以!”他淡淡的說道,往前已經(jīng)邁出了步子。
“為什么?”身后夢破的聲音微微有些按捺不住的顫抖,她小心翼翼的捧著心臟,忐忑的等待著劍奴的答案。
“為什么?”劍奴在心中反問著自己,末了,只是一抹淺笑,他轉(zhuǎn)過了頭去,借著月光去看身后那兩張殷切的臉孔。
一個張揚熱烈,眸中的熾熱似乎不顧一切欲要化解劍奴的冰冷;一個楚楚動人,眉目的嬌弱看得劍奴一陣心疼。
“我在,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你們!”
如此簡單而已。
夢破滿足的笑了,含著淚拼命的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