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最后一天的集訓，我已經變得有些神情恍惚。

莊周曉夢迷蝴蝶。陶妮說，強薇，你現在能理解莊周夢蝶嗎？

我懂，那就是說，或許，我這個強薇不過是愛莎的夢。

陶妮收拾好屋子，將道具歸類到盒子里。窗外的天是傍晚黃昏的色彩。

“天色還早，強薇，你現在需要放松一下。”陶妮說。

方華將鴨舌帽戴上，整理好自己隨身的皮包。

他說：“走吧強薇，我請你到外面吃飯。”

他看看陶妮，欲言又止。

我拉一拉他的衣袖：“叫阿陶一起吧！”

“陶妮，這兩天辛苦你了，沒什么事的話，一起吧！”

陶妮梨渦淺笑，她欠一欠身，說：“你知道我在這里無親無故，當然沒什么事。”

“那走吧！”方華始終淡漠地不露情感。

“我們去外灘吧，今天那里可以看煙花，這么巧，今天是平安夜了！”陶妮說著，挽過我的手臂。

陶妮比我大七歲，二十四了。

在老家，二十四歲還沒有出嫁的女孩，無非是要成為大家的笑柄的。

二十四歲的女孩，還能夠擁有看煙火的雅興，多么難能可貴的純真。

我已經覺得煙花易冷，就如某種美好的信任。

我才十七歲。

我們去了一家日式餐廳吃日本料理。

“阿陶你，你在這里沒有親人嗎？”我問。

陶妮搖搖頭，又點點頭。

她說：“我的母親是一名畫家，追求自由，不愿意被束縛，她自小在孤兒院長大。我的父親從遙遠的云南來到這里打拼，這里沒有他的親人。”陶妮忍住眼淚，嘴角顫動著卻逼著形成上揚的弧度。“但是，我還有一個哥哥……”

“你的哥哥在哪里？”我追問道。

“吃飯時別說話！”方華突然粗暴地打斷我們，深邃的眉眼緊盯著菜肴。

他現在吃飯的樣子，多像我初次見他時，我的如狼似虎。

“他離我很近，卻又離我很遠。”陶妮輕笑一聲，“不說了，吃飯吧！”

我看著她堅韌的臉，明白她的孤單。

外灘上人頭攢動，燈火通明，黃浦江對岸的東方明珠燈塔，閃著五光十色的光芒。

如此美麗的人間，我曾經卻那么的厭倦。

有時候我會想，該死的木，怎么還不來找我！

我和陶妮似乎都是不被愛的孩子。

我拉緊了陶妮的手。現在我終于走進了這繁華熱鬧的城市，看人群喧囂，看車水馬龍，看燈光璀璨，陪在我身邊的，卻不是那個許下誓言的男人。

煙花在天空綻放，一聲巨響后，五色的火光四散，形成各種絕美的圖案，在天空中短暫而逝。

“真美啊！”陶妮在我的身旁感嘆著，煙花盛開在她清澈的瞳仁里。

“煙花易冷，紅顏多薄命！”一旁的方華也開始感嘆，卻是一種悲傷的情緒。

絕美的煙花散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里，化成灰燼。

他們仰頭看天的側臉如此相似。

“強薇，你害怕嗎？”方華突然問我。

“什么？”我一時沒回過神。

“對明天的匯報演出。”

“有點害怕。”我如實回答。

“記住，我在這里，便不容許你輸！”

“方總，你又是何必在這時候給她壓力？”陶妮說。

“強薇的優勢，在于她的倔強與無所畏懼，她必須能夠盡快運用這種能力！”

倔強與無所畏懼？

我聽在心里。是不是，只有別人才最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