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劉可見面是在他們家的玻璃廠里。文博開車帶著靜凡和振軒去的。果真如二叔說的一樣，生意的確很紅火，五六個工人馬不停蹄的在劃著各種各樣的玻璃，劉可和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工人在往車上搬運已經制作好的玻璃?？匆娬褴幩麄?，手頭不方面的劉可向左邊的休息室揚揚頭，示意他們在那休息一會兒等他。

振軒三人坐下來看著劉可忙碌著。

“你們是不是應該去幫下忙？”靜凡問道。

“不用了，搬運這些東西是需要技巧的，不好弄，弄不好會弄到手的。安心坐在這看劉老板忙活吧?！蔽牟┞N著二郎腿，用手拍打著鞋子上的灰塵，語氣輕飄飄的，戲謔中又不乏誠意。

靜凡和振軒相視一笑。

終于忙完的劉可在水龍頭上把臉和頭一起沖了一下，濕漉漉的走到三人中間。

“你這樣會生病的?！膘o凡從身后的繩子上扯下一塊毛巾扔給劉可。

“嘿，劉老板現在干勁兒十足，哪有功夫生病啊?！蔽牟├^續戲謔著。

“嘿，這位劉老板也在這，光臨寒舍有失遠迎，失敬失敬?！眲⒖砂巡翝竦拿硗鶆⑽牟╊^上一扔。

文博胡亂的扯下來；“靠，想死啊?！?

“行啦，行啦，這才脫下軍裝幾天啊，怎么一點兵樣子都沒有了。”振軒從文博手里拿過毛巾又仍回給劉可，劉可繼續擦拭著臉上的水。

“嘿，許軍官，您來也來了，這怎么沒有一身戎裝呢，您來了，我這更是蓬蓽生輝啊?！眲⒖衫^續油腔滑調著。

靜凡禁不住笑出聲來。

“哎呦，這位美若天仙，才華橫溢的靜凡小姐嘛，您也來啦，我這今天可是高朋滿座啊，萬分。。。。。?！眲⒖蛇€沒說完，振選和文博一同撲上去將劉可的整個人貼在墻壁上，兩個人又是錘，又是撓，劉可反抗不得開始不住的求饒。

“得嘞，得嘞，我這說錯了嗎，不說啦，不說啦，快放開，我這腦袋要裂開啦。啊。。。。。。啊。。。。。。靜凡，靜凡，救我，救我。”劉可扯著嗓子不住的求饒。

“活該啊，還是這個嘴，怎么一點沒有改?！膘o凡撿起掉在地上的毛巾，說落著劉可。

“我這不是想你們嗎，在你們面前我還要裝嗎？真是的。頭要扁啦，快饒了我吧。。。。。、”

。。。。。。

三人吵鬧完畢，終于靜下來開始聊天了。

“劉文博，你這出國幾年學有所成沒有？以前不是要當官嗎？怎么還是回來做生意啦？”劉可翹著二郎腿反擊道。

“哥兒們我現在不是挺好，自己做點小生意，不要爹娘操心，還能給你幫幫忙，還想怎么樣？”劉文濤躺在搖椅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天花板。

“那天我在路上碰到齊文濤，他還拽著問我，說你是不是要改國籍呢？”

“齊文濤？誰？那個在派出所工作的傻帽兒？”劉文博用腳剎住搖椅扭頭問道。

“什么傻帽兒，人家好歹正經國家公務人員好吧。是吧，振軒，貌似和你關系很好的說?！眲⒖煞畔峦绒D過臉問振軒。

振軒盤著腿坐在大椅子上，提到齊文濤，他想到當年找他查找靜凡身世的事情，低頭看看坐在小凳子上俯下身在地上用樹枝胡亂畫著什么的靜凡，心頭掠過一絲心疼。他伸出手去撫摸著靜凡的頭發。靜凡回頭笑了笑。

“他怎么會問這個？”文博好奇的問道。

“人家是派出所的。”劉可理所當然的回答。

“派出所管這個嗎？扯淡?！眲⑽牟┎恍嫉幕負?。

“那為了什么，只是故意打探一下，感慨個同村不同命！那不對錒，他應該和咱們的劉文濤同志比一下嘛，比較各什么東西來，也能感慨出個同名不同命不是嘛，和你比，沒有可比性??！”

靜凡有時候挺喜歡聽劉可講話，話雖油滑卻總是可以聽到很多真切的東西，他的語氣說出來，苦、悲涼與淡然都在其中。

“其他人呢？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么就咱幾個？”振軒緩過來問道。

”旭東在BJ，做什么北漂呢，具體不清楚，他爸媽說挺好。文濤也在外地呢，找了個外地媳婦兒不知道還回不回來，文娟在縣城醫院當護士，找了個醫生老公，挺好的，去醫院還可以找找她走個后門什么的挺方面，文秀。。。。。?！蔽牟┳趽u椅上，眼神做放空狀，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一個一個在腦子過。說道文娟，還沒等自己開口，靜凡迫不及待的就問了?！?

“我就知道你得問文秀，所以我故意把她放最后的。”文博抬起頭看著靜凡，雖然想趁機開個玩笑，但是提到文秀又難免會沉重。

劉可和文博相互看了一眼，文博繼續說。

“她好像不太好，出去打工后認識了不少人，跟了不少男人。。。。。?！?

“跟了不少男人？”靜凡覺得不可思議，她重復了一遍，像是在逼問，你到底在說什么？

文博看了振軒一眼，想知道振軒是否讓自己細細的給靜凡說明白。振軒點點頭，他們幾個早已心有靈犀，這點意思還是很互相能明白的。

“這也是聽大家說，她不是和那個人離婚后又去打工了嗎，然后在廠子里認識了一個領班，然后又懷孕了，然后那個領班是結過婚的，就不要她了，然后她又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又認識了一個男孩兒，男孩兒不錯，還領回家里來了，可是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分開了，現在又去外地了，說是又跟著一個離過婚的人，具體怎么樣，也就不清楚了，就這么多?！蔽牟┮豢跉庹f完，其實每一句話，說的都很心痛。

“你們確定？還是聽說？”靜凡用質問的語氣盯著文博問道。

“聽說也是先聽說，但是最后得知都是事實。你看現在朝英嬸子哪有以前那般鋒芒，還不是被文秀給愁的?！蔽牟┓怕苏Z速。

提到文秀，大家突然變得深沉了，如果換成是不認識，或者不熟悉的女孩子他們會做一番品頭論足，指手畫腳的說三道四，評論女孩子可是文博和劉可最擅長的，可是文秀畢竟是他們的親人，說白了，也是他們最敏感的地方。文秀出事后，在誰面前提到一個女孩子不檢點，他們總是因為會想到文秀而不敢多說話，文秀當然聽不到也傷害不到她，可是話說多了卻會傷害到他們自己。

靜凡沉默著，由文秀又想到了琳玲，這些女孩子曾經都有著多少絢爛的夢，是什么讓她們一步一步離那個夢越來越遠呢？

“朝英嬸子還好嗎？我從來到還沒有見過她?！膘o凡不想多打聽文秀，而是想到了每一個會因為這樣的女兒而變得可憐的母親。

“還好吧，在工作呢，中午一般也不回來，就是話少啦。哎，朝英嬸子一不說話，整個寨子都安靜了好多。不過還好吧，比剛開始的時候好多，剛開始那是沒辦法控制，一提到文秀就發瘋一樣的，現在已經放下心了吧。”劉可撿起靜凡剛才劃地的樹枝自己接著劃拉著。

靜凡和大家一起沉默了很久，在母親葉蘇箴的日記本里有這樣一句話”人生別久不成悲“。也許吧，傷痛在身上痛習慣了，就變得不再痛，只是切不可撒鹽。

“還有誰？牧杰他們這些人呢？我也沒有見到?！边€是靜凡首先打破沉靜。

“牧杰在鎮上上班吧，其他人打工去了吧都?！闭褴幙戳丝磩⒖珊臀牟?，征得同意。

“都忙啊，都忙啊，都各自忙各自的。聚在一起的機會少之又少。劉可

扔點樹枝站起來晾曬著剛才被他們扔來扔去的毛巾，臉上難掩悲傷。這樣的劉可很少被人看到。

文博在搖椅上逼著眼睛，也許他也在想象著很多年前，很多人在樹林里捉知了時候的場景吧。

看著劉可和文博的沉默，靜凡覺得生活中每個人都有傷痛，只是有的人把它隱藏的深，有的人把它隱藏的淺，相對于把傷痛隱藏的淺的人來說，隱藏的深的人更值得外人去體諒，因為如果想看到他們的傷痛需要扒開怎么一層一層血淋淋的肉體。尤其是像劉可和文博這樣的男孩兒，今天的文秀還不是他們的最痛，靜凡卻在這樣的氛圍中看到了他們不一樣的氣質。果然，如父親馮恕所說，男孩子就是時間和經歷打磨出來的利器。

靜凡回頭看看振軒，振軒又和她四目相對。

她發現，振軒已經在時間和經歷的打磨中稍稍出現了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