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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告別前的回憶

沒有任何走的跡象,新的一天,還是按照在扶邦寨的這些日子來過。沒有順懶覺的習(xí)慣,靜凡早早的就起了床,進(jìn)入八月份,桂花的香味在整個扶邦寨蔓延開來。

慈愛的范奶奶一大早就來找孟素珍來了,她給振遠(yuǎn)做了雙單鞋想給高君紅送去,可是一家都不在家,范奶奶就把鞋放在了振軒家里。這是一位讓人看一眼就覺得世界沒有悲傷的老人家。全村孩子都喜歡圍著她玩。她總是喜歡把親戚們孝敬她的好吃的東西留給找她玩的孩子們。別說孩子,就連村里的大人們,媳婦兒們有什么難處,心事也總是樂于去范奶奶的門上坐一坐,給她說一說。

記得二月二那天,靜凡跟著劉可爸爸的車從學(xué)?;貋?,剛一到村口,范奶奶就招手讓靜凡下車,在扶邦寨有一個習(xí)俗是“龍?zhí)ь^”那天要吃“龍抓手”,“龍抓手“又被叫做”蝎子爪”其實就是炒的黃豆。在扶邦寨,范奶奶的炒的黃豆是最好吃,最有味道的。因為她會炒各種口味的黃豆,尤其是孩子們更是把太當(dāng)成一年一次的美味來期待。

范奶奶一只手拉著靜凡,一只手托住靜凡的胳膊,還不時把嘴唇貼在靜凡的耳朵邊,很神秘的告訴靜凡,要帶她吃好吃的。從范奶奶的嘴唇里呼出的熱氣,鋪灑在靜凡的臉上,那是一股沉悶的歷久的經(jīng)年的風(fēng)霜凝結(jié)的口氣味,令靜凡不敢呼吸,等到范奶奶轉(zhuǎn)頭的那一刻,靜凡才長舒一口氣。

走到范奶奶的屋里,屋子里有種濕冷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常年一個人生活的緣故吧。屋內(nèi)的陳設(shè)很簡單,家具都是老一輩使用的,靜凡叫不上名字的物件。靜凡唯一知道的大概是放在長條幾左側(cè)的那架留聲機和右側(cè)的黃毛玩具獅子狗了。因為深圳的家里,父親馮恕葉收藏了一架這樣的留聲機。認(rèn)識獅子狗是因為振軒的叔叔家里也有一個,聽振軒說那是叔叔結(jié)婚的時候,嬸子隨嫁妝一起帶來的。條幾中間是一張遺像。

范奶奶從她的櫥子里拿出一個袋子,袋子里外裹了三層。范奶奶顫抖手一層層打開塑料袋;“孩子們都吃過了,我一想不能都分了,我們靜凡乖乖還沒吃呢。我就給留下來了?!?

說著她從塑料袋里捏出兩粒黃豆放進(jìn)靜凡的嘴里。靜凡把黃豆含在嘴里,咋一吃有一股泥土的味道,當(dāng)你用后槽牙嚼碎的時候,甜甜的味道,脆脆的感覺,淡淡的香味便一同襲來了。范奶奶看著靜凡細(xì)細(xì)咀嚼的樣子,開心的合不攏嘴,臉上的皺紋也成了笑意。范奶奶把靜凡拉到自己墊著厚棉花的藤椅上讓她慢慢吃。臨走時,她還把這一包黃豆都塞給了靜凡。這位慈愛的老太太就是這樣,自己有好東西那是誰吃不到,心里都不舒服的。

老人家雖然過的孤獨,但在扶邦寨也算是個享福的人。三個兒子對他都很好,兒媳婦兒當(dāng)然面子上也都過的去。只是老人家愛好清閑,自然不要和兒子們住在一起。孫子們都大了,也用不著她去帶。

全扶邦寨的人都知道,這老太太就一個心思,就是劉忠文。雖為過繼之子,但是范奶奶對他的疼愛絕不亞于自己的親身骨肉們??墒亲鳛榉霭钫墓陆^才子,劉忠文在不被理解,也不愿被人理解的生活中,自己活得有滋有味。這可是最使得范奶奶犯愁的事呀。范奶奶總是見人三分笑,如果哪天你看到她不笑,根本就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在為劉忠文犯愁呢。

這是靜凡在扶邦寨除許家人之外印象最深刻的一個人物形象。要說還有沒有其他的,那是當(dāng)然,靜凡現(xiàn)在對扶邦寨的里的人物,家庭背景以及性格個性都在自己觀察和聽外人的閑言碎語中了解個大概。

每次去寶崮寺打乒乓球都會給我們開小門的守門人劉書香;每次去“家園商店”幫孟素珍媽媽打個醬油,買瓶醋都會不停向靜凡打聽外邊做生意情況的老板劉書家;扶邦寨的大喇叭林朝英;一直沒有見過,但是如雷貫耳的劉登;喇叭班的亞玲母女以及自己在扶邦寨的閨蜜們劉文秀,牧杰媳婦兒;還有開朗的劉可,斯文的文博,開愛扶邦寨的孩子們。。。。。。

當(dāng)然還有情感無法繞開的許家人們。沉默憨厚,從來不愿說話,實際上也是不會說話的二叔許北富;精明能干的嬸子高君紅;活潑、調(diào)皮的振遠(yuǎn);安靜好學(xué)的振亭;忠厚實在,仗義真誠的恩人許北興;勤勞勇敢,一身傲骨的婦人孟素珍、還有許振軒,只是靜凡想不到在他前面要去加上什么綴詞,此時此刻最復(fù)雜的心情還是在他身上,畢竟愛過更懂得。如果別離,最痛的人肯定是他,更何況你還打算連個招呼都不給他打,不去想,不去牽掛。

如果把振軒當(dāng)成三叔給的一個夢,那今天是不是就是夢醒的一刻。眼角的淚水,就這樣默默的自己擦掉。

八月下旬了,孩子都不在大陸上瘋狂的游戲了,因為要趕作業(yè)去了。大人們今天也很奇怪,也都沒有站在大陸上聊天的,難道是給靜凡一個這樣的儀式,讓安靜的她,安靜的和一個村落告別?

這是一個有著勤勞傳統(tǒng)的美麗家園,扶邦寨的每一個人包括孩子從來不睡懶覺,孩子們早早的起來玩耍,大人們早早的起來上地,只有一大早看到自己的莊稼,他們這一天才會生活的安心。鄰里之間不爭吵這是不成為的原則,即便有些小別扭,背后說兩句,發(fā)泄一下就足以把事情解決。再見面還是噓寒問暖,家長里短。

他們唯一集體的惆悵就只有莊稼的成長,成長的好,那就是他們的節(jié)日,成長的不好,那就是他們最悲苦的日子。

一個幾百人的村落,和諧到讓人心醉,是個什么感受,只有真正體驗過的人才能夠理解。

這個村落給了她太多的期待,驚喜,熱情,感動。

在扶邦寨近三年,這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一個村莊像一個城市的過去,如果你體味了艱辛,便不再會奢侈繁華。

以后靜凡一個人的日子,扶邦寨就成了她生活的教科書。

振軒和劉可一起到家里來,劉可已經(jīng)確定今年去參軍了,體檢工作已經(jīng)開始,振軒就是陪劉可去武裝部體檢去剛回來的。靜凡在打掃院子,她早已經(jīng)愛上這個美麗的大院子,有花,有草,有樹,有牲畜,有人情味。

“你自己在家?”振軒問靜凡。

“嗯,媽去范奶奶那了。你們體檢的怎么樣?”

“你說呢?我這胳膊腿的還能被刷下來?”劉可把手里的材料袋扔給振軒,還沒等人反映過來,他就竄到了院子里的棗樹上。

振軒白了劉可一眼:“你這哪像解放軍叔叔的樣子。”

“怎么不像,身手不凡你懂嗎?”劉可順手摘了一顆棗在手心里搓了搓就一口整個塞進(jìn)嘴里。

“熟了嗎,你就吃,而且我媽剛打了藥,吃死你?!闭褴幱檬持钢钢鴺渖系膭⒖刹恍颊f的神態(tài)。

靜凡低頭偷樂,她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將要遠(yuǎn)離前難舍難離的痕跡,一如平常。安靜,孤寂的日子,她也覺得這樣做實在是對自己太狠了。

“哦,對了,振亭上這來找你來了,振亭。。。。。?!膘o凡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頭,她在表現(xiàn)的更加的平?;?,可還沒等她說完,振亭的聲音就出來了,

“我在這,我在這。”靜凡還沒說完,振亭就從里屋竄了出來,手里拿著她的小霸王學(xué)習(xí)機。

“你還玩這個,你真是夠一頓了。許振亭。”振軒教訓(xùn)起人來一向威嚴(yán)十足。

振亭仰著頭,瞇著眼,扭著身子,磨磨唧唧的湊到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的振軒:“哥哥,呵呵,好哥哥,嘿嘿,你幫我修一下吧,我還有幾級就過全關(guān)啦?!睖惖秸褴幍膽牙铮裢げ煌5脑谒麘牙锊渲?

振軒煩心的將他使勁往外推,振亭卻百折不撓的往他身上靠。

“你這孩子怎么學(xué)會耍賴皮啦?你有點成色行吧?”

無論振軒怎么說,振亭百折不撓的來回在振軒身上蹭來蹭去振軒沒有辦法,把學(xué)習(xí)機從他懷里拽出來,“滾,去櫥子里那工具?!?

“哦,好的。”振亭屁顛屁顛的興奮極了。

“沒皮沒瓤的,比振遠(yuǎn)臉皮厚多了,你打死振遠(yuǎn),振遠(yuǎn)不會這么死纏人。”振軒看著靜凡,靜凡無比贊同的點頭。

“怎么啦,臉皮厚吃塊肉,臉皮薄吃不著。”振亭聽到外邊在議論他,很得意的說著這就順口溜。

“哎,對,振亭說的對,臉皮厚單槍不如,臉皮薄就等著千瘡百孔吧,那以后混日子,就得這樣,我爸都說了,那劉登當(dāng)年就是個鐵皮臉?!眲⒖稍跇渖媳P著雙腿,講禪一樣。

“就是,就是。”振亭跳起來附和。

“切,靜凡拿刀去,刮刮他們的臉??纯茨艿魩讓悠?。”振軒一邊拆卸機器,一邊說。

靜凡還是沒有說話,看著他們一言一語安靜的笑著。

“你怎么不學(xué)習(xí),振遠(yuǎn)一回來就寫作業(yè),我都沒見你寫過?!膘o凡小心翼翼的問,她知道振亭是個暴脾氣,你問的問題他不愛聽,可是要吃他的槍藥彈的。不過她不知道,振亭一直都很尊重這位漂亮姐姐。

振亭看著靜凡,然后瞇著眼睛,抿著嘴唇,仰著臉,做出無邪的樣子。那表示我一直都這樣,我也不怎么回答。

“寫作業(yè)還?他會寫嗎?認(rèn)識幾個英文字母,人家振遠(yuǎn)都會被英語課文。你這英語字母表都認(rèn)不全吧?”振軒挖苦振亭和挖苦劉可他們一樣,不遺余力。

“我會啊,我也會背課文。”振亭看著靜凡說出這句話。

“哦?是嗎?你背背聽聽?!膘o凡動動眉毛,半蹲著,手放在膝蓋上,看著振亭說。

劉可繼續(xù)摘他不生不熟的棗子吃著。

“背?。看蹬2淮虿莞?,你要是背不出來,這機子就放我這吧。“振軒停下來手中的活。

“Hello!hello,,Manameishanmeimei,what’syouname?mynameislilei.nicetomeetyou.nicetomeetyoutoo。。。。。。?!?

“你要背的就是這個啊,這個我都會,“振軒還是挖苦的語氣,“Goodmorningclass,goodmorningteacher.what’syouname?I’mlilei.I’mhenmeimei.I’mkategreen.I’mlily.I’mlucy。。。。。。”

“AndI’mPO----L0LY!咳咳咳。。。。。?!奥牭秸褴幤材_的背著上學(xué)時候倒背如流的英語對話,劉可一激動,大聲接一句,竟忘了嘴里還有一嘴沒咽下去的棗子,這下可把他嗆得不輕。

不過他咳得越厲害,樹下面的人兒笑的就越開心。

在靜凡眼里,劉可永遠(yuǎn)都是一個一個的笑料組成的,這是生活不可或缺的調(diào)味品?;蛟S他大智若愚,但是你就是看不出他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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