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跟以前沒有什么不同。慕黎照舊沒有按時回家，老媽也不在。我向客廳掃了一圈，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老爸從臥室走出來的那一剎那，我差點嚇得暈厥過去。他略顯年輕棱角風明的臉上有些疲憊。消瘦的身子更加的消瘦，我想大概是遺傳，以至于現(xiàn)在我也總吃不胖。

老爸看到我楞了一下，然后沒有表情的說，“回來了。”

我點點頭，透著內(nèi)疚。他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就一直在小默家呆到現(xiàn)在。我媽一直說我沒心沒肺，家里少了誰也不會影響我。我對于親情莫名的排斥和冷漠。

我把包撂倒床上，問，“爸，我媽呢？”

他坐在沙發(fā)上，盯著電視。頭也不回的說，“定蛋糕去了。今天她生日。”

我像被什么狠狠的戳重心臟，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晚上終于我們一家四口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燈光被調(diào)的很暗，我虛情假意又略帶害臊的跟著慕黎的大嗓門唱著生日快樂歌。我媽坐在我對面，她漂亮的眼睛瞇成一條線，有晶瑩的液體從眼角滲出。我爸也哈哈的大笑著，打趣我媽許愿。燈光下，我覺得有點恍惚，我覺得因為我的不省心，他們瞬間老了。喉嚨間干澀難忍。只能勉勉強強的說出，“媽生日快樂。”

老媽不再像以前我腦海中的那般張牙舞爪，她伸出手臂摸了摸我的頭，說，“薇薇長大了。”然后就紅了眼圈，看的我覺得心里像很多爪子撓著我的心臟。

慕黎也緊跟著，“小姨，生日快樂。”格外刺耳。

我媽也呵呵的笑起來，摸了摸慕黎的頭，但嘴角的笑始終有些牽強，轉(zhuǎn)過身子擦眼淚。

我突然有點厭惡慕黎來。她總是能這么輕而易舉甚至是用溫暖的笑容狠狠的刺傷別人。這讓我無法忍受。

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慕黎也沒有睡，我聽到她的手機連接不斷的震動。翻了個身，望著她在并不黑的黑暗光線下那張漸漸凸顯嬌艷的臉。她嘴角始終微微抿著，似乎有說不出的糾結(jié)。我在黑暗里默默的握緊手機，終于背過身，在黑暗里發(fā)送一條短信給紀流年。短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只有兩個字，晚安。

我知道我收不到他的回音，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我這十八年來打的最沒有尊嚴的一場感情戰(zhàn)役。卻還是在萬份不甘中沉沉入睡。

恍惚中，聽見慕黎略帶哭腔的聲音，她叫我，姐，姐。

大早上就在一陣嘈雜的響聲中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我一向很討厭自己在睡覺的時候，被吵醒。這讓我一整天的情緒都變得低沉。

我猛地做起來，睡衣凌亂的掛在肩上。隨手抄起手邊的枕頭，往正在書桌前翻東翻西的慕黎身上砸過去。用未睡醒的沙啞聲音沖她吼，“你有病啊，敢不敢小聲點。老子明天就開學了，最后一個安穩(wěn)覺都被你吵。”

說完就想倒頭就睡。在看到她轉(zhuǎn)過身以后的紅了的眼圈以后，有點微微的自責。

我說，“你怎么越來越嬌氣了。枕頭砸的疼不疼？疼就砸回來。哭個屁。”

慕黎只是搖了搖頭。把枕頭撿了起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么溫柔的動作，有些錯愕，瞬間清醒。

我說，“你怎么了，大早上了。”

慕黎有半分鐘的沉默，然后靜靜的坐在床上。用低沉的不能再低沉的聲音說，“昨天，張思宇告訴我，阡陌昨晚喝的大醉，不停叫的卻是你的名字。今天持續(xù)高燒，現(xiàn)在在醫(yī)院。”吸了一口氣，繼續(xù)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呵呵。”嘴角輕輕揚起，嘴角掛滿了淚，嬌艷的臉上兩條秀眉微微蹙著。

張思宇是他玩的最好的一個女生，其實根本不是女生，而是一個T，長著一張菱角分明的臉，雖然五官透著柔軟，乍一看，就一小白臉。為人卻細膩而豪爽，在跟阡陌在一起的時候，我們關(guān)系很好，只可惜因為和阡陌分手而徹底失去聯(lián)系。他說的話，絕不會有假。

她突然抬起頭，用那雙大大的眼睛的望著我。“姐，你去看看他好么？”

我輕輕的咬著嘴角，然后笑了笑。搖搖頭。

慕黎終于忍不住，抽噎的說，“我昨晚一夜都沒睡。一直盼著天明。其實，我又何嘗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忘記你。當我提到你的時候，當我告訴她你愛上別人的時候，當我和他走到你們曾經(jīng)走過的地方時候，當我們吵架，我拉著他的手道歉的時候，當我問他為什么愛我的時候。當他在跟我談的不到一個星期后眼神開始迷離的透過我去想你的時候。當他有時候輕輕的告訴我，他離開你只是當時一時貪玩興起，當他最后清清楚楚的告訴我，談過這么多人，卻沒來由的拼命想一個人就是你的時候，當他告訴我，他開始后悔沒有抵抗住愛情疲倦期的時候。呵呵，姐。”她梗咽的無法繼續(xù)，又繼續(xù)說，“我以為時間可以讓他明白我的心，我以為，我一直都以為，可是，我實在不想看他如此難受了。”

我強迫著自己不去聽他說話，卻舍不得放過任何一個字。

現(xiàn)在知道錯了。而我的心，卻義無反顧的給了別人。這真是給我的巨大的諷刺。

我盡量保持冷靜，“可以陪你去看他最后一面，但是，我跟他再也不可能。”

慕黎點了點頭，又補到，“我是不會把他讓給你的。”我撇撇嘴，“我不稀罕。”

心里翻騰的窒息，卻有裝的如此冷靜。因為，我舍不得紀流年那雙令我窒息的眼睛，舍不得他的任何，包括氣息。

醫(yī)院里永遠都充斥著，各種令人作嘔的氣味。偶爾不知道從哪個病房里傳來的濃重的喘息聲。每走一步，我都覺得心如刀割。阡陌，傷害了我，直到現(xiàn)在，還要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你是不是做的太狠了。

好一個戀愛疲倦期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好一個后悔的借口。你他媽早干嘛去了。你真以為，我仍會向以前一樣奮不顧身的為你上刀山下火海么？想完，又暗暗的鄙視自己。我到底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責備他。事已至此。

電梯停在三樓。隨著叮的一聲，電梯開了。我原本平靜的心，瞬間加速起來。這么這么久沒有見面，而如今，我竟有些莫名的緊張，這讓我很不安。

我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的時候，覺得上帝給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讓我原本就劇烈跳動的心臟，更加狂亂的跳起來。

韓波扶著紀念語以及站在旁邊紀流年恍然的出現(xiàn)我面前。

紀念語的臉色蒼白，襯得她水嫩的臉龐更惹人憐惜，一身寬松的病號服。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我楞在原地，不知所措。生澀的開不了口。

韓波苦澀的沖我一笑，白皙的臉上一雙眼睛下有微微的黑眼圈。他說，“你生病了么？”

我急忙搖搖頭，說，“我陪我妹妹，看她男朋友。”我不知道我在慌亂的解釋什么。

韓波點了點頭。我正準備拉著慕黎倉皇失措的離開，就聽見，紀流年低沉的說，“慕薇，可以陪我走走么？”

我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被慕黎焦急的眼神忘得心慌。但還是自私的說，“好。”

慕黎忙拉著我的手，但是看見紀流年離開，我只是輕輕的推開她的手，跟了上去。

當然，我沒看見，韓波有些無奈的臉。沒看見紀念語微微揚起的嘴角，沒看見慕黎急的已經(jīng)滴出眼淚的樣子，更沒有看見張思雨扶著阡陌在拐角處輕輕靠著墻的絕望眼神。

我只看見，陽光下，紀流年耀眼的不真實。我只知道，我的信仰，要我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