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6

“皇上，言大人來了。”鄭公公在門外輕聲說道。

“知道了，讓他去太和殿候著。”

“是。”

寒沾看了看身側的女子嘆了口氣，幫她掩了掩被子，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

太和殿。

言豈伊順從地站著，心想這都這么久了，這皇帝怎么還沒來。然后便聽見太監們尖著公鴨嗓喊著“皇上駕到”。言豈伊趕忙跪倒請安。

寒沾進了太和殿徑自走向寶座坐定，也不說平身，自顧自地翻著奏章。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候，言豈伊覺著腿開始發麻，心下猜度著自己怎么得罪了這個年輕手段毒辣的皇帝，寒沾開口問了：“知道為什么喊你來嗎？”

回了神，趕緊垂首答道：“臣愚昧，不知。”

“哼，不知。”皇帝將一個奏章“啪”地砸到言豈伊跟前，“你倒是看看你找的好幫手！”

言豈伊立刻明白了是管轄流爍的那個傀儡節度使又惹禍了，顫抖著打開，迅速看了幾眼：“回皇上，這個節度使只要小懲大誡下便可，皇上切不可為此區區傷了龍體。”

“區區？”寒沾冷笑著，“這節度使也是年前剛換的，這便已經有本事想方設法減少上貢，居然還在邊境豎防？誰給他的膽子！言豈伊，這好像是你舉薦的人吧？”

言豈伊有些膽顫：“皇上，認識臣舉薦的，但是當時也請丞相大人過目過，丞相沒有異議才這么敲定的。”

說曹操曹操到。牙璋辭未著官袍，只是一件藏青色長袍，金色鑲邊，除去衣襟口上有些蓮花的同色刺繡別無花紋。就這樣風輕云淡地來了，及至圣駕前，正準備拜倒，寒沾已經伸手虛扶：“罷了，免了吧。”

牙璋辭燦爛一笑：“謝皇上。”看了看身側跪在地上的言豈伊，故作驚道：“呀呀，這不是言大人嗎？莫非是這天氣實在太熱，言大人才想在這地上偷點涼爽？唔，真是妙哉啊。”

“你怎么來了？”寒沾抿了口茶問道。

“輕兒在家鬧脾氣，臣正想從皇上的御花園中采點上好的花草帶回家里討好討好，誰知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怨氣沖天地念叨臣，所以臣只好過來看看是誰在叨念了。”

寒沾看了看言豈伊：“剛剛言愛卿悼念你來著，說你對節度使督察不利。”

牙璋辭“咦”了下，“可是據我所知，那是言大人舉薦的人啊，我想著既然是言大人門下之人，那必然是可以勝任的。”

言豈伊橫了牙璋辭一眼，默不作聲。

“罷了，辭，你看看該怎么處置。”

“是。”牙璋辭恭敬地應著，“據臣所知，這次流爍的最大問題不在于節度使沒有按時上貢，皇上將流爍的全部權利交給節度使原本就容易形成割據勢力，不利于控制。而且流爍常年在顏與鐘離的統治之下，早已經有了那樣的奴性，近幾年，民間又傳出鐘離一氏并未全歿的消息，更是使得擁戴鐘離皇族的百姓大增。這般，我們不如順勢，將剝削百姓的節度使撤掉，以免讓皇上將罪名背上，卻是找一個鐘離，丟過去當了小皇帝，來顯示我們的風度。”

“哼，”言豈伊否定道：“這般便與之前的撤換節度使沒有任何區別了。”

牙璋辭溫柔地搖了搖扇子：“言大人此言差矣，節度使那是我們派過去管理國家的，那么節度使做了什么壞事都要我們共怊背黑鍋，比如這次節度使的罪責便要言大人你在這罰跪，”笑了笑，“但是鐘離一氏過去，那便是他們自己的皇帝，哪里不好也是他們自己的事，而共怊卻是賣了大大的一個人情。”

“辭，你說的不無道理，但是這也不能避免割據勢力啊。”寒沾揣摩著問道。

“皇上圣明。”牙璋辭一揖，“能夠形成割據勢力那是因為經濟過于獨立，我們面子上把我們先進的技術送過去助流爍復興，乘機派人控制流爍的經濟命脈，如此這般恩威并施，流爍還不乖乖臣服？”

寒沾大喜：“好主意！可是這鐘離的人選？”

“皇上以為？”

“鐘離一族全歿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是我們早年就將收到當時腐敗迫害的鐘離一支救了出來，并且善待有加，如今流爍已定，共怊便本著救世之心遣送這鐘離回國，大施天恩。”

“哈哈，”寒沾一拍桌子，“好！就讓鐘離復洛去，他爹在我這兒做長樂侯，讓他回去做他的小皇帝，辭，這就交給你了。”

“臣領旨。”

言豈伊看著牙璋辭和寒沾聊得投機不禁恨得牙癢癢，心下卻又想不到方法，待寒沾吩咐自己退下之后，雙腿早已麻木。



微霜伸出手掌遮住陽光，心想這燦爛的陽光怎么也忽然有了涼意？被切割地細碎的陽關斑斑點點地灑在樹蔭里，透著些無奈與悲傷。鞏憶容帶著隨從經過的時候，正巧看見微霜看著之間殘落的陽光發呆，漂亮的側臉讓人覺得有些恍惚。察覺自己的恍惚之后更是咬牙切齒，微霜竟然憑著美色得了共怊兩代帝王的傾心。而如今，這個賤女人竟能夠在皇帝這樣刻意的隱瞞之下需要男寵，過著奢靡荒誕的生活卻依然榮寵不斷。

這其中難道單單只是漂亮這么簡單的原因嗎？

然后鞏憶容忽然想起了太后曾經的無心之言。那是霓裳之女，傳說中血液擁有無上能量，得之必王天下，各代帝王爭相搶奪的女子。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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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出浴，婢女立刻乖巧地上前伺候更衣。

長發如雪般散落在潮輕的肩背上，婢女取了帕子輕柔地擦著濕氣，然后又拿了扇子輕緩地扇著。

“小姐，今天帶哪個簪子？”

潮輕瞥了一眼侍女捧在手中的梳妝盒，一眼就看到了閃著銀光花紋紛繁復雜的鐲子，那是去年及笄之時復洛拿來的。猶記得那晚朦朧之間，左手的腕間忽然有了絲金屬的涼意，睜開有些迷離的雙眼，潮輕看到了復洛帶著星光的溫柔眸子。溫柔的嗓音說著：“吵醒你了？”

潮輕搖了搖頭，坐起來：“沒事，你怎么這么晚？”

“想你了，來看看。”

潮輕這才記起手腕上金屬的重量，抬起手腕奇怪地看著。

復洛將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中：“這是你及笄的禮物，是我母親留下來的。”

潮輕沒有挺復洛談及過他的家人，正如自己也從來沒有跟他人談論過自己的家人一樣。潮輕溫順地看著他：“花紋很奇怪……”

復洛開懷地笑了：“世上只此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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