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到了谷雨她們學校門口，時間還早，還不是放學的時候。王海哲自己一個人瞎溜達了一會，看了看下棋的，瞅了瞅打牌的，又覺無趣。想想也快中午了，自己的肚子也有點餓了，于是決定還是先去吃碗面吧。

進到一家面館，還沒等坐下，就覺得那服務員的眼光有些怪怪地看他，正自奇怪呢，恰好墻上有一面境子，這才發現，原來境子中的那個自己，鼻子是青的，臉是腫的，衣服是臟的，頭發更是亂糟糟的，真是有說不出的狼狽。也不覺好笑，同時也格外的后悔。是呀，還是人家那個老警察叔叔說的對，自己怎么就學會了打群架呢，還又抽煙又喝酒的，哎！看來真是墮落了，不覺悲從中來。

索性還就多要了一個涼菜，要了一瓶啤酒，像個小大人似地自斟自飲起來。哼！讓那個服務員看去吧，好看就看個夠。可是，只有他王海哲自己知道，喝進嘴里的那并不是酒，而是淚呀。

真是后悔呀，可是又該從哪里后悔起呢？是啊，想想也真是可怕，這才從學校，從家里出來幾天，這還沒干什么事，沒怎么樣呢，警察都要抓自己了。更可笑也更奇怪的是，還不知道人家警察是因為什么事兒來抓的。可反正不管怎么說吧，自己現在肯定不是個好孩子了，肯定是個社會上的壞小孩兒了，這一點確信無疑了，要不那個服務員，也不會用那么異樣的眼光看自己了。

似乎昨天還是個干凈的要求上進的中學生，今天就快要變成骯臟的讓人唾棄的階下囚了，這也太過意外了，太讓人吃驚了吧，誰又能想的到呢？可這一切的造成，又該去找誰、怨誰呢？

于是，就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那個成天抱著酒瓶子，醉生夢死的爸爸，想起了那個從小就沒見過幾面的，從不負責任的媽媽。也想起了愛自己的爺爺奶奶和姑姑，更多的卻是想起了自己的命苦。如果說，剛才的眼淚還能讓自己就著啤酒強灌到肚子里，現在卻怎么也忍不住了，嘩嘩地往外流了。也好，索性好好哭一場吧，哭痛快了也好，哭痛快了以后就不會再哭了。

哭著哭著，就果真的發現那服務員，遠遠地躲著，在偷看自己，忽然心里就不原意了，于是就想罵人了。更想起了昨晚在酒吧用啤酒瓶子砸人時的那分暢快，更是想打人了。便站起身來，指著那服務員，惡言惡語的罵：“你在那偷看你媽的逼呢！有本事你過來看來，看老子打不死你。”

嚇跑了服務員，招呼來了老板娘。老板娘看他喝得那醉樣，好笑又好氣，好在這樣的客人她見的多了，并不難打發的。忙給他好言好語的賠不是，王海哲這才罵罵咧咧，心滿意足的坐下。

又要了一瓶啤酒，自己也覺出了無理和無趣。哎！還是想點高興的、開心的事吧，干么讓自己這么不痛快，也讓人家別人不痛快呢。可是，想什么呢？什么事才能讓自己開心高興起來呢？對了，谷雨，只有，也當然是谷雨。

這一想起了谷雨吧，心都是甜的，美滋痃的。更怪的是杯中的那酒，也似乎加進去了些蜜和糖，不但有了甜意，而且喝起來也順口多了。

很好、也很美。是的，只要有谷雨，自己就不再是孤單的，就什么都不怕了。是的，只要有谷雨，自己就會是幸福滿滿的，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委屈都能受，并且是全世界那個最最幸福的人啦。

開心了，也快樂了，再看那服務員，似乎也比剛才好看、順眼多了。甚至還沖她笑了一笑。打算再要一瓶啤酒，好好地喝上一喝。外邊恰好有一輛警車停下，王海哲下意識地警惕起來。車上下來兩位警察，跟著那兩位警察下車的居然是谷雨的媽媽，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酒立刻醒了。

看著那警車，看著那個滿臉怒氣的谷雨的媽媽，王海哲有些發呆，有些發傻，更有些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