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也好，有網吧這樣一個落腳的地方，暫時也算是有了著落，最起碼飯有地方去吃，覺也有地方去睡了，按谷雨的說法，不至于真的凍餓在街頭了，呵呵。

網管的工作不是很辛苦，也就是幫客人開開機、上上分什么的，不用什么專業技術，是個人都能干。

從這天開始，王海哲算是正式在網吧里上班了。他倒也兢兢業業，蠻勤快的。每天下午一放學，谷雨總要到網吧來看看王海哲。她還會從家里帶來一些好吃的吃食，和他一塊來分享。餃子呀、帶魚了、排骨什么的，特別的豐盛。這連網吧的老板，看王海哲的眼神都滿是羨慕呢。

碰上了一個星期天，恰好又是王海哲輪休，于是他們一起去逛街。依舊是這個店進進，那個店出出。看到了一雙好看的匡威鞋，谷雨一點都不吝嗇自己的零用錢，把它買了下來，堅持著送給王海哲。這讓王海哲很不好意思，覺得實在是虧欠谷雨太多太多了。可也沒有辦法，從家里出來的時候，自己什么也沒有帶，由于沒有可替換的，襪子都好幾天沒洗了，鞋更是臟得快沒法子見人了。

細心的谷雨當然是善解人意的，那天，她不但為王海哲買了洗漱用品，還買了內褲和襯衣。挑內褲的時候，看谷雨那認真的樣子，王海哲的臉都紅了，忽然就覺得他們兩個人倒像是新結婚的小兩口，正甜甜美美的過著小日子呢。

很自然地，他們手拉著手，幸幸福福地走在步行街上。

太陽很好，懶散的、不冷也不熱溫暖地照著。他們的心情也很好，彼此牽引著，去胡同里找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吃食。麻辣燙，燒烤，涼粉，似乎見到什么都想吃一點。他們也納悶今天的胃口為什么會這樣的好。他們還專門去吃了一個羊頭，也學著上次在夜市見到劉老師的那個樣子，正襟危坐。也是吃了一頭的汗，弄了一手的油。哈哈，好笑死了。吃那些小吃的時候，他們還你一口我一口地相互喂著。他們看對方時的眼神也是知足快樂的。他們都覺得，如果能夠這樣無拘無束的過上一生，倒也真的是很不錯呢。

他們都沒有再提家里的事，因為沒法子再提，提起來也都是痛。也是，這都離開家快兩個星期了，家里人別說是出來尋找了，就是連個電話都沒有打過？無可奈何之后，他們也只能是裝出灑灑脫脫的無所謂了。

對于家，實際上王海哲已經徹底的絕望了。那歌怎么唱的來著？“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對了，誰讓自己命苦，從小就沒娘問沒娘管呢？這和沒了娘又有多大的區別呢？以前還只是恨自己的媽媽，對爸爸還蠻是同情，現在卻是連爸爸一塊來恨了。別外，爺爺也好，奶奶也罷，肯定早就嫌棄了自己的多余，無非是沒有表現出來。過去對這一切，王海哲還只是有些懷疑，現在倒好，干脆撕破了那點遮掩，成了擺在桌面上的事實了。

好吧，好吧，這就是你王海哲的命，不服不行，認了吧。

奇怪的是自己似乎也并不悲傷，對于這樣一個結局，這樣一個答案也并沒有多少的絕望。沒什么了不起了，只要有谷雨在，只要有谷雨這樣時時陪伴著自己，這點悲傷又算得了什么？這不過是生活中的點毛毛細雨罷了。

真是有意思，不知不覺地，自己還真把谷雨當成了親人，并且還是惟一的，離不開的親人了。

對天前邊的路，想想倒也并不是特別的絕望，不像對那個家一樣。先掙錢養活著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唄。瞧瞧吧，那么多來自農村的孩子，都能夠在城里找一條活路，自己又不比他們笨，也不比他們懶，做得當然也不會比他們更差的呀。至于將來的發展嘛，哎呀呀，自己還小，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不用操那么多心的。

感謝谷雨，在自己最孤單、最無助、最困難的時候陪伴著自己。正是有了她的陪伴，自己的那片天空才依然是藍的，自己的心底的那個太陽才依舊照常的升起。想到這里，王海哲忽然就覺出了幸福，忽然就差點因為這幸福而掉出了眼淚。不自覺地，他握緊了谷雨的小手，下決心地自己和自己嘟囔著：我一定要對谷雨好，一生一世只對她好，一定要讓她成為這個世界上最無憂無慮，最快樂的那個女孩。

王海哲閉著眼睛，在那自言自語的樣子讓谷雨很是好笑，仔細去聽，卻還是什么也沒聽到，便奇怪地問：“傻瓜，你阿彌陀佛的在這里念啥經呢？啊呀媽呀，快松手，我的手讓你捏疼了，你……你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