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喜歡什么顏色呢？”

“我……”

那樣的色在腦子里一閃而過。

比天稍暗，比夜略淺。

驚得沈慢慢一陣呆滯。心里莫名泛起些微的苦楚。

“咯咯咯咯。”骷髏抖動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不知從什么時候離開了的骷髏又跑了回來，頗有骨感的爪子上抓了兩條大魚。顯擺似的向沈慢慢舉了舉，然后在他們旁邊生了火，默默的收拾起魚來。

沈慢慢盯著那堆火發(fā)呆，火光倒映在沈慢慢純黑的眸子里，時明時暗，絢麗無比。

不知道呆了多久，天色漸暗，鼻尖縈繞上一圈暖暖的魚香。這才從自己的世界里出來，看見骷髏正在膽怯的給某仙君送魚，一身骨頭抖得咯咯直響，卻還是討好的送過去。

用腳趾急切的在地上劃出一道道刻痕：“你昏睡了三天三夜，肯定餓了，吃吧，吃吧。”

仙君看了他一眼，銀色的眼眸里仍然猶如大雪紛飛一樣，卻還是淡漠的伸出手接了過來。

沈慢慢起身，從骷髏手上搶了另一條魚，拍拍他只剩下頭蓋骨的腦袋，向容淵講起了這幾天的事情。

抓走沈慢慢的妖獸叫做藤蔓妖，身上長著數(shù)不清的綠色藤蔓，看似是植物卻以生肉為食。就在那藤蔓妖要將沈慢慢撕開，大快朵頤的時候，骷髏從背后猛地竄了出來。仿佛知道它的弱點(diǎn)一般，手變爪狠狠一抓便將它打倒在地。

沈慢慢本來也是不相信這骷髏的，埋著頭橫沖直撞的逃，直到他接二連三的救她于水火之間才慢慢的放松了警惕。

而后就遇到了被兇獸一直追著的容淵。

沈慢慢越說越興奮，火光映入桃花眼中，發(fā)出異于常人的亮。一雙小嘴不知道把那骷髏的本事夸張了多少倍。

面前仙君的下顎騰然一緊，唇上又習(xí)慣性的壓出一條白線。沈慢慢忙閉了閉嘴，彎彎眼睛，轉(zhuǎn)了話題，“呃……這個先不說，他說可以幫我們出去的。”

“嗯。”高傲仙君還在氣惱著她對小小骷髏透露出來的崇拜，埋頭不愿搭理。貝齒咬上烤的外酥里嫩的魚肉，唇上沾上點(diǎn)點(diǎn)油漬。

沈慢慢不樂意了，“哎、哎、哎，他說可以幫我們出去哎。”

“嗯。”仍是清冷淡漠的聲音，無波無瀾，冷心冷情。

“你不該一起高興么？”

容淵抬眼看了骷髏一眼，又專注于魚肉：“且不說陣中妖獸有多兇殘，就是真能避開妖獸，找到出口，陣外定會派高手守陣。到時候，對付我們這些法力全失的人，還不是易事？”

“那總有一絲希望吧？”

容淵終于抬起頭，看了看沈慢慢，再斜睨一眼坐在稍遠(yuǎn)處的骷髏，眸子里帶上輕蔑：“憑他？”

“就憑他！怎么啦？”一貫被人寵著的人，向來受不起這種冷漠輕蔑的態(tài)度。脾氣上來了，也顧不得面前的人是何身份。

刁難起來：“憑他總比憑著一個被妖獸追得四處逃的笨蛋神仙好。”

“你說什么？”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沈慢慢火氣也上來了，任對面的人是怎樣一張黑臉，嘴上一絲一毫也沒有放松：“沒聽清楚么？那我再說一遍，笨！蛋！神！仙！！”

“你……放肆！！”容淵氣急，起身逼近沈慢慢。

“我就是放肆，放肆怎么了！？依你的話，反正我們也出不去了，我就是在這里對你不敬，你還能把我怎么了？嗯？上仙君。”

…………

……

自己先被自己的尾音鎮(zhèn)住了，如若說剛剛腦子里一閃而過的幻影，那么現(xiàn)在是幻聽么？

是什么時候不自覺的帶了這種惱人的調(diào)調(diào)？

紫衣仙君還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逼近。沈慢慢仰頭看著眼前冰冷如霜的人，銀發(fā)銀眸，面容俊朗。

視線總是會移向他的紅唇，那里不似本尊一樣冰冷，有著艷麗的顏色。若是能輕輕的彎起，其實(shí)妖嬈的讓人心悸。

本來滿是怒氣的桃花眼，越瞪越圓，邊邊角角都泛起了紅色。張著的嘴，突然安靜的了下來，反反復(fù)復(fù)的張合，卻吐不出一句話。

容淵皺眉，被她瞬間變得悲傷的表情攪得一陣心亂。步子快了幾步，來到她身前：“怎么？”

沈慢慢笑笑，伸手點(diǎn)上近在眼前的唇，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拭著移動：“你這里真好看，不過若是了死了的話，再好看也見不到了。”

再好看也見不到了。

再好看也見不到了。

永遠(yuǎn)也見不到了。

明明是想笑的，想要大笑著慶幸自己見不到了，可是鼻子怎么酸了？

沈慢慢伸手摸摸臉頰，只摸到一手的冰涼。兀自站在原地，邊用手摸，邊笑著抽氣，仿佛下一刻就會因氣息不順而死掉。

容淵一把攬過沈慢慢，坐回石頭邊。心跟著她的氣息一抽一抽的疼，卻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拍著她的背，低喃：“別怕，本君不會讓你死的。”

“嗯，我知道。”沈慢慢笑笑，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眼淚落入紫色絲綢里，冰涼又灼燙。

隔了許久，久到激動的氣息已經(jīng)恢復(fù)平緩，慢慢悠長。

這才把頭悶在容淵的頸項(xiàng)里，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可是他死了啊……”

鼻音很重。

“什么？”容淵想要再問，卻見沈慢慢已經(jīng)趴在他的肩上睡著了。合上的眼睛，能看到她輕顫的睫毛，美好而脆弱。嘴角明明上勾著，眉頭卻是鎖著的。身子像受傷的小獸一般蜷著，無論怎么看都有幾分寂寞凄涼。

想要嘆息，卻又不知何為嘆息。容淵抿抿嘴唇，將沈慢慢抱起來。旁邊一直安靜的骷髏很長眼色的鋪好一層草褥。

幫她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剛要起身，一支手就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就像一開始他在夢中一樣急切的想要找到支柱。

“不要走！”

容淵的眼色暗了暗，紅唇終于上翹起一個華麗的弧度：“嗯，我在。”

而下一瞬，那弧度便下降到零度。

小手還緊緊得握著他的，小巧的鼻子皺起來，緊張而又小心的叫一聲：“殊莫……”

殊莫。

殊莫。

殊莫……

每一聲都浸入血液，撐破血管，叫囂著疼。

殊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