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的眼已經不像剛剛的猶疑，帶著恨意定定的看著殊莫，如無形之劍，穿膛而過，撕心裂肺。好像有帶刺的荊棘攀上殊莫的心肺，呼吸被束縛住，悶喘中帶起一陣一陣郁結的疼。

“沈慢慢不準你不信我！”聲音帶了沙啞，命令中聽出星點聲嘶力竭的央求。風情萬種、絕世無雙的臉上有著快要崩裂的痕跡。

固執的靠近一步，強拾起沈慢慢的手。掙扎的手仿佛利刃狠狠扎著手心，劃出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不準不信。

一句不準能證明什么？一句不準能解釋什么？一句不準無力得連那歪曲的“歹”都抹殺不掉。

“殊莫……為什么……”掙動的手突然安靜下來。一直挺直的背脊緩緩靠著門柱滑下，小小的人就那樣靜默在微微血腥的風里，精巧的下巴幾乎要隱進衣領里，“你為什么殺我全家。”

“我……”

解釋的話淹沒在她篤定恨意的眼神里，喉結滾動撕扯出一片火辣辣的疼。

殺了或者沒殺，還有什么意義？

兩人對峙著。靜默再靜默。

沈慢慢在等一個理由，等他給一個與他反目理由。

“或許只要這樣就再也沒有人能證明你與他是否為夫妻了。”有人低低喃了一句，本是不大的聲音，卻在這靜默的空氣顯得格外的清晰。

和尚凝眉思索，演技逼真的連殊莫都幾乎相信。

如此淡雅的人，如此奸詐的心。

墨藍殺意頃刻間迸發出來，淹沒了慌張、淹沒了悲傷。留一雙銳利的狹長狼眼，殘忍且兇狠。

殊莫出手的那一刻，沈慢慢也隨風而動，先他一步護住和尚。

“怎么？被人說對了？要殺人滅口了？”

沈慢慢的身體漸漸變了顏色，又是那樣透明的輝光。此時已是完全信了那個認識還不到幾天的和尚，堅定的擋在了他的身前。帶著鄙夷的眼光射過來，愣是將殊莫逼退一步。

“你信他？”眼前的畫面像長了倒刺，刮的眼睛生生的疼，刮出一陣心酸怒意。

“我信他。”沈慢慢凌眉一抬，灌了滿胸滿腔的仙緣佛氣，“總比信你這妖孽來的好。”

“好，好極！！”殊莫怒極反笑，猛得合上紙扇，肩膀隨著大笑抖動，抖落了一身的寂落蕭索。

冷嗤一聲，自上而下的看著沈慢慢，“真是本王殺的，又能如何？嗯？沈慢慢，你能如何？”

“報仇。”沈慢慢握緊拳頭，咬著牙一字一字說的狠毒。

“呵……”殊莫將視線移到左手邊，纖指把玩起紙扇，扇面悄然浮現出一張清秀的面，桃花的眼，小巧的鼻。留白處提半句小詞。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曾經是視若珍寶的。

一個響指打過，指尖上突然升起火苗，瞬間吞食了那玉魄冰肌，清麗素顏。火光微微發黃，映襯著他尖削的下巴，勾勒出那美好的唇色。唇上鑲一抹微笑，越發得冰冷嗜血。

“本王受狼祖三千年靈力，就算凌霄寶殿眾天兵守衛森嚴，都能拔了天帝的胡子，鬧上一鬧。你想如何，如何替岳父大人報仇？嗯？”

殊莫咬著牙將岳父大人四個字說得輕佻。眼睛彎成了勾魂的弧度，直視進沈慢慢眼里。廣袖揚起，玉白的手指一一打開，紙扇的灰屑慢慢隨風飄散，再也無從找尋。微抬起下巴，任風打散額前的留海，青絲飛揚，霎那傾城。

沈慢慢閉閉眼睛，藏下眼里的波動，“就這樣報仇！！”

惡狠狠的話才吐出來，身形就已經動了。柔光變得凌厲，毫不留情的向要害打去。

墨藍色的影虛晃的躲閃，不回手卻也不讓她近身。

嘴角掛著紈绔的笑，眼里滿是嘲弄。

沈慢慢氣急，下手狠厲更深一分。

糾纏的兩人無暇顧及那邊突然松了一口氣的和尚，更無暇思考誰人還能在一扇封喉后，寫下一個扭曲的“歹”字。

“沈慢慢你的眼睛很漂亮。”終于動手的殊莫，打開沈慢慢攻進心口的手，捏了沈慢慢的下巴，捂上她純黑的眼睛。語氣是紈绔的調笑，眼底是沒人能懂的情愫。

“鼻子也是。”再一次動手，指尖順著鼻梁一路滑下，沾了一指的冰冷。

“還有嘴。”吻落下，帶著腥甜。因為沈慢慢的掌終于打進殊莫的心口，不偏不倚。

抬起手，再打一掌。

有人還是固執的不肯離開。只是無論嘴唇彎起怎樣高的弧度，都留不住緩緩而出的鮮紅血液。

再抬掌，落下。

終于踉蹌了兩步。殊莫將臉埋進沈慢慢的勁窩，能感到她酸澀的呼吸，幾盡哭泣。

“沈慢慢……”這才滿足的勾了勾嘴角，氣息撲上沈慢慢的頸子。“若你殺不了本王，本王日后定將這些全都加倍討回來。”

他曾說，即使負了全天下，也絕不會負了她的。若是她先負了他呢？

這份感情他賭進去了什么，打從初見，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