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個腦門被戳了個窟窿的小孩的媽找到學校，我被叫到辦公室，被她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低頭不語。她看我沒有頂嘴，越發大膽，后來干脆上前揪我耳朵，蔡老師慌忙上前阻止。她將李星叫進辦公室，最后總算弄明白事情經過。

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自己孩子欺負人在先，卻力圖將所有責任推到別人頭上。我心里窩著火，因為蔡老師替我說話，李星又承認了事情原委，我一直逼自己壓抑著不滿。

那個女人臨走前拋下一句十分刺耳的話語：

“有爹生沒爹教的小子！”

我猛地抬頭怒視她，她似乎被我的眼神嚇著了，再沒說什么，領著兒子離去。

蔡老師遞給我紙巾，我垂著頭一聲不吭，眼淚已經掛滿臉頰。蔡老師抱著我，摸我的頭。

我問她：

“老師，為什么我沒有爹媽？”

蔡老師看著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沉默了一會兒說：

“怎么會呢，世界上所有孩子都有父母，你也有！”

“那為什么我從來沒見過？”

她又抱住我的頭，說：

“恕恕，你要相信，世界上所有父母愛自己的孩子勝過愛自己的生命。你父母不能陪在你身邊看你長大，一定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

我含著淚抬頭看她。

我走出教師的時候，發現林如心在門口偷聽，我走過她面前，她沒有看我，咬著下嘴唇進了辦公室。

晚餐時候，我和爺爺外公三人一聲不吭地吃飯。

估計蔡老師已經和他們說了學校發生的事情，估計他們也在思考著怎么和我說話。最后還是外公先開口：

“恕恕，今天學校里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

我嚼著飯，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蔡老師說我也有爸爸媽媽?！?

外公和爺爺相互看了看。爺爺站起身來，走進他的房間。過了一會兒，他回到餐桌，遞給外公一本本子，外公翻開本子，對我看了看，念了起來：

“4月2日?？疾礻狇v進神農架自然保護區。這次考察的重點一是‘山鬼’，本地人叫做‘山熊’；二是我所在醫藥團，父親作為資深中醫教授，同行前往；三是野生動物項目。傍晚到達野考站，聯系好本地向導。

“4月3日。全隊向深山進發，首站是神農頂。未發現任何野人相關線索。野生動物項目團倒是收集了不少資料。父親的收獲也不小，發現五種珍惜草藥樣本。

“4月4日。進發板壁巖。野人團仍無收獲，野生動物持續收集資料，父親獲得樣本達九類。途經大龍潭附近，有村民祭祀，拜祭‘山神’，經詢問，他們所說‘山神’并非野人。

“4月5日。三團分道揚鑣。野人團進發南天門，野動團前往白化動物區，我醫藥團奔向下谷坪。

“4月6日。父親的收集任務基本完成，隨團考察。

“4月7日。接到臨時通知，全隊離開神農架。

“4月8日。我與立梅受命赴美參與醫藥合作研究，返期——未定。”

我問外公：“這是什么本子？”

“你爸的日記本。”

“什么叫‘返期未定’？”

外公說：“就是長期駐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意思。”

沉默了一會兒，我又問：“立梅，是我媽？”

“是我女兒?！蓖夤f。

我對他笑笑，擦去眼淚。轉向問爺爺：

“我爸叫什么？”

“我兒子叫孫哲?！?

我又一笑。

“他們在外國研究什么?。克麄兌际强茖W家？”

外公說：“不，你媽是名醫生，你爸是科學院院士。他們為了造福人民，代表國家出國。恕恕??！他們很愛你，很希望看著你長大，可是你想想，比起世界上所有生病、受苦的人，如果你是他們，你應該怎么辦呢？”

我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抬頭對他們倆一笑：“我爸我媽是最偉大的爸爸媽媽！”

爺爺摸摸我的臉，外公笑著說：

“你要以他們為榮，爭取成為他們那樣！”

“是！”我大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