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秋下夜宴(五)
書名: 浮生劫,美人闕歌作者名: 沐谷本章字數: 3651字更新時間: 2014-02-26 19:06:42
妙玉良愣了愣,茫然一笑:“五妹,四姐何曾才藝雙絕了?”
凌悠抬著頭看著她,似是自言自語:“咦?妹妹怎么聽說四姐很為擅長歌舞呢?”她頓了頓,恍然的表情:“都怪妹妹身邊的那個丫頭,聽著府里下人都在說四姐的事呢,后來就都傳到我耳里了……原來是沒這回事呀,誒呀,那妹妹豈不是讓四姐為難了。”
凌誠意識到事態好像有點不對,知道凌悠那該死的小心眼心思又犯病了,這個蠢貨!發作都不看地點的么!她這哪是和凌卿過不去!分明是讓凌氏往后受人笑話!他的一雙眸子里浮現著惱怒神色,正起身想要為凌卿解圍,卻聽見凌卿靜靜的抬起眼眸淡淡道:“既然五妹當著大家的面那么提了,那么四姐也不會推脫更不會讓五妹為難,既然大家都是為了開心,那么凌卿就獻丑為大家小彈一曲。”
凌悠顯然有幾分愕然,看著妙玉良,她不確定的問:“四姐可不要勉強。”
這時謝容澤也站起來幫襯凌悠揚著聲音道:“凌卿妹妹方才不在錯過了其他各府千金的才藝,有一些那過去可曾經都是連皇上皇后都說好的,現在琴曲,歌舞可都有表演過了,就怕凌卿妹妹……”
就怕我的演奏只會引起哄堂大笑是嗎?妙玉良點了點頭,一字一句道:“謝公子不必擔心,凌卿接下來要表演過的曲并不是什么難度系數很高的曲,更不是什么歷代名曲,小時候因為茶莊生意的需要,凌卿都會隨著養父去往各地采集當地著名的茶葉,除了采集茶葉,我和養父還會在當地多逗留兩日感受當地的人文風情,記得在前些年,養父帶我去了東邊的一個小國,那里的女子不同于奉歷女子的溫婉羞澀,也不同于西倉女子的嫵媚妖嬈,那里的女子十分的隨性,要是有人在路邊演奏,她們要是心里愿意便可以上去伴舞。而接下來凌卿要彈奏的,僅僅是凌卿在那個國家的一所茶樓能聽到的一首曲子罷了。”
“哈哈哈哈……”謝容澤大笑幾聲,皺著眉頭冷冷道:“這種不入流的曲子凌卿妹妹也敢擺在這里彈奏!你可是還不清楚在座的都是皇親貴族!哪是你隨隨便便想彈什么就彈什么的。”
“哦?”妙玉良的笑容更甚:“謝公子可別說急了話,你雖身為皇親貴族,但是你的本職是要在未來幫助皇帝陛下保護國家,幫助國家更為昌盛,那么一個國家的昌盛怎么看出來呢?無非就是看其國家的百姓過得好不好,苦為百姓苦,樂為百姓樂,這才是我們這些皇親貴族們真正該關心的事,但要按照謝公子剛才的說法,只彈奏在皇宮里才能聽見的曲子,跳只有皇帝陛下才能欣賞到的舞,想來這樣偏執的表演未必是最好的,謝公子,那么凌卿反問,為何你會認為民間所創的曲子是不入流的?你又怎么能保證在未來的幾十年幾百年,這首曲子不會變成延世千年的名曲呢?”
聽到妙玉良這樣說,謝容澤的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他看著周圍人紛紛投向他的目光心中急的一團亂麻卻是什么也說不上來,情急之下他垂頭求助的看著他的二哥謝容簡,謝容簡心中搖了搖頭,又看了看正在等著好戲的妙玉良,目光清冷道:“四弟一時說錯話,凌四小姐就別同他一般見識了,如凌卿所說曲子只要好聽,出自哪里又怎么重要?凌四小姐彈就是了。”
妙玉良微微含笑:“說的極是。”看著凌悠有氣撒不出的表情,她揚眉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不知眾位有誰肯借凌卿一把琵琶來?凌卿不勝感激。”
樊碧顏柔美的嗓音傳來,還帶著些許的緊張:“若是凌四小姐不介意,就用碧顏的吧。”
說著她吩咐了身旁的婢女一聲,那婢女便將一把琵琶交到妙玉良手上,妙玉良細細的看了一看,心下贊嘆這琵琶的用料竟是黑牛角實在價格不菲,指尖摩挲在琵琶頸部,磨工細膩漆色雅致,整把琵琶勻稱合度只能用絕佳形容,她朝著樊碧顏輕點頭:“謝謝樊小姐。”
凌悠斜眼道:“四姐還站在這做什么?八角亭在那……該不會心虛走不了路?”
妙玉良不急不慢的將軟裙外的一件紗質外套脫下均勻的鋪在了地上,眾人皆為不懂奇怪的看著她,她卻笑抱著琵琶下一刻跪坐在紗衣上,而后將琵琶放于膝上:“四姐就在這里演奏,不去八角亭。”
凌悠倩兮一笑,揚起唇角:“相信四姐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做五妹的又怎好多加干涉?”好你個凌卿,技不如人所以就要用這種連環花樣掩蓋么?看接下去你怎么奏這琵琶?果然是個在外長大的野丫頭,一點藝術修養都沒有……
可惜妙玉良只是因為那八角亭周圍燭光太為明亮,仿佛被眾星拱月,自己不大喜歡而已。
妙玉良從前衣襟出拿出一塊不足三寸的普通紅木撥子,正當所有人因這個撥子而感到莫名其妙時,一聲低沉的音緩緩的揚了出來,指尖用著撥子撥動平靜的弦,漣漪泛濫蔓延,冰沁透寒。整首歌的曲調都非常的輕快,音律時而婉轉,時而流暢,時而吭鏘,時而冷澀,彈到一處高音時只見妙玉良忽然左手將琵琶一個翻轉,右手將撥子被拇指壓進掌心然后四指合攏伸直在琵琶背面拍了一聲,眾人一怔,卻見妙玉良已經又回到了原來的模樣,讓眾人稱奇的不單是對這首琴曲絕妙音律的驚訝,更多的而是對妙玉良用那撥子反復的在唯獨三根弦上來回彈奏,另外兩根弦卻是完全不顧,這怎么可能?三根弦怎么怎么可能會被彈奏出如此悅耳的琴曲呢?裴修的神情有一時飄渺怔忪,他看著妙玉良撥著琵琶弦的指間就像身旁墜落的朵朵藍花楹,不過值得自己最為注意的還是妙玉良的心態,都說曲由心生,他聽過很多女子彈過琵琶,從中聽到的憂傷、快樂、痛苦之類他聽的不能再多,可是妙玉良的曲子……雖然曲調明快,可是他卻聽不見妙玉良的心境到底是什么情緒,似是一汪死水毫無生命可言。
花前月下,妙玉良一襲白裙抱著一把漆黑琵琶安安靜靜的跪坐在一棵藍花楹下,由她奏起的樂曲裊裊悠揚回蕩在整個花園,不遠處的夜空中忽然竄上一串煙霧,隨即絢麗浪漫的煙花須臾散開就像一朵盛開的牡丹,在場的一些女子紛紛掩嘴面露驚訝,再望向妙玉良的眼神里也帶上了重新審視和贊許的目光,本來還以為會很丟人,沒想到這首民曲竟然意外的歡快好聽。
撥起最后一個音,曲調隨著遠處煙花散盡幽然而止,裴修提起酒壺,明眸含笑:“不知這是什么曲?”
妙玉良的溫和盈滿眼睫:“《百花繚亂》,這一首曲子是說進入秋冬后整座城市花朵一夜凋謝的絕美場景,正巧應現在秋日的景就拿來獻丑了。”
凌悠全程只注視著裴修,他卻完全看著凌卿,她氣得幾乎想當場上去撕爛妙玉良毫不為意的臉,怒不可遏的朝著一旁的綠衣女子使了顏色,只聽那女子接過眼神后忽然驚呼道:“我的墨翠鐲子!娘!皇后賜給我的鐲子不見了!”
謝容簡目光自羊脂白的瓷杯移到身旁高恒之女的雪白小臉上,他收起唇邊的一抹淡笑沉默的看著她:“敏如妹妹,你好好找一找。”
白靈走上去扶起妙玉良,妙玉良蹙眉,這不過跪坐了一會,這一下站起來竟然發僵了。
高敏如低著頭,眼淚水嘩啦嘩啦的落:“其實下午就不見了,但是我先讓丫頭們去找了,可是這么久了……都沒有找到……這才慌了手腳……”
凌悠上去一臉十分關切,似是她自己的鐲子掉了:“敏如,你好好想一想你下午做了些什么?去了哪些地方?大概遺忘在哪里,我們再去找一找。”
高敏如?妙玉良看了一眼,原來是下午那個綠衣女子……面上一笑,她自管自的將琵琶還給了樊碧顏,還同她感慨了一番這一把琵琶的順手。
高敏如顫著聲音靠在她的母親身上:“下午敏如有些困了……凌卿姐姐就安排了一間客房給我睡了會,睡下前敏如把鐲子放在一旁的梳妝臺上,沒想到……沒想到才睡了一會,醒來就沒了。”
高母惱怒的看著高敏如身邊的丫鬟道:“小姐入睡你不在旁邊么?”
那丫鬟噗通跪在地上急促道:“小姐入睡前說她想醒后想吃梅花糕,就吩咐奴婢去廚房做去了……奴婢……奴婢不是故意不守在小姐身邊的。”
高敏如也苦著臉一副極為后悔的模樣:“別怪她娘親……是女兒自己嘴饞……確實是敏如讓她去做的。女兒只是沒想到……”她有意無意的掃向妙玉良的方向道:“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妙玉良此時已坐到了席位上,身后靠著厚厚的軟墊,肩膀上圍著暖暖的牙黃色披風,怡然自得的和身旁的樊碧顏聊天,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看見一樣。
凌悠揚著聲音故作不解道:“在坐的都是名門,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凌府里的丫頭向來都是管教很嚴的……再說以前敏如也常來,從未發生過這樣的情況……這……怎么會呢。”
凌寬也急切道:“是啊……家里不會出現這樣的下人!敏如,伯父再叫全府下人幫著找。”
高敏如身后跪著的丫鬟忽然想起什么,低低道:“下午小姐和凌四小姐發生了一些口角……該不會?”
高敏如將她推了一下,責備道:“死丫頭你胡說什么!凌卿姐姐怎么會做這樣的事!再說了……發生口角和鐲子有什么聯系?”
謝容澤笑著思索了一會,又關切道:“敏如妹妹話不能說的那么絕,什么事都有可能,前朝不是有個皇后因為看著皇帝經常寵幸一個妃子,氣急之下就偷偷將皇帝賜給妃子生日的一座白玉觀音給砸了么?明著不能撒氣,不代表暗地里不行啊?”
旁邊的謝容簡冷看他一眼,謝容澤便蔫了重回位置上,謝容簡心中已經了然,但是他十分想看妙玉良到底會怎么做,會不會如剛才辯駁自己弟弟那般能說會道,想到此處他換上微笑著問:“凌卿,你下午和敏如發生了口角?”
妙玉良剛要開口,高敏如的妹妹高敏歡已經接口道:“是的容簡哥哥!下午遇到了凌六公子,他急匆匆的走在花園里撞到了容澤哥哥,容澤哥哥就想讓他道個歉,可是他死活不肯,姐姐就上去說了凌六公子兩句,可沒想到這時凌卿姐姐不分青紅皂白只為了護著六公子就出來把容澤哥哥和姐姐說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