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闖蕩江湖”那么久，一時間兩人竟然想不到該去哪里，天大地大，卻無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何去何從？

沉默了一會，阿丹悶悶的說：“我也無家可歸，我很久沒有回家了，你跟我回去，抱著小孩我媽才心軟不會打我。石磊太小住在招待所不好，我媽很喜歡小孩，她會幫你帶一下。回去給我媽罵死也好過我們住在招待所不安全。”

實在沒什么地方去，石靜收拾了石磊所有的東西和自己簡單的衣物，寫了張紙條告訴爸媽她帶著石磊走了，她自己生活就好，她一定會好好照顧好兒子，會好好的過日子，等她安定下來再聯系。

石靜跟著阿丹回去她家，鄉村離城鎮不遠，十來公里的路程。村子在山的前邊，交通還很方便，剛好有一條公路在村前不遠經過。

石靜跟阿丹回去。到了家門口，阿丹的媽媽阿春嬸在自家門口曬衣服，本來要罵女兒，一看見石靜抱著個小孩，吞了要喊叫的粗話。

“阿丹！不會是你的吧？”

在農村十七八歲的女孩生孩子不出奇，不過沒有明媒正娶生了孩子就大問題了。

“阿春嬸，是——我的！”石靜看著無措的阿春嬸淡淡的說。

“阿靜你的啊。”阿春嬸放下心來，雖然阿丹已經十八歲，但是這么快做外婆還沒有心理準備。

“媽，進去說。爸呢？”

“你爸上城里賣菜還沒回來。”阿春嬸撇一下嘴語氣很不好的問，“你不是和那些豬朋狗友很風流快活去了嗎，怎么舍得回這個骯臟的狗窩了？”

阿丹正要頂回去，石靜搶著說：“阿春嬸，我想來打攪幾天，不知道方不方便？”

阿春嬸張了下嘴巴，她知道石靜比自己的女兒小很多，看來還沒有成年，一個少女生了孩子，對自家影響多大。她是很不愿意的啦。

“媽，阿靜住在機關大院影響不好，局長要交流她爸媽去山區。阿靜很慘的啦，小磊生下來才兩個星期，這么小的人給帶著跑來跑去很不好的，你就好心讓他們住幾天吧。”

“不是我不收留你們，你知道鄰里一直都說你在城里鬼混，再帶著個小娃娃回來住，人家會怎樣說？”

阿春嬸很坦白的說。雖然女兒不聽話但是她還是不會做出不利女兒的事。一個年輕的女孩生了孩子，又不知道背后有多少閑話講了。

“媽，反正在大家眼里我是個破罐子，爛人一個，還有什么好說的。”

“阿丹，我還是去住招待所好啦。”

石靜知道自己貿貿然來到這里卻是給阿丹的家人帶來不便，給阿丹以后也帶來更多的困擾，抓住阿丹幫她背著的背包要背回去。

“不行！”阿丹不讓她走，“算啦，我和你一起住招待所，我們走吧。”

阿春嬸看著女兒漸遠的背影，不由罵開了：“你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不住幾天急著去哪里死？”

“不啦。我還要照顧我的干兒子呢。”阿丹頭也不回的說。

走了幾米已經是村口，等著過路的汽車。

阿春嬸跑著追上去，遠處一個騎著摩托車的男人駛來，不正是阿丹的爸爸。

“阿丹你回來啦？”

“爸。”

阿丹的爸爸建叔停下看著女兒。阿丹染成紅色的頭發在太陽下很刺眼，穿著清涼的服裝看來很另類。肩膀的紋身更叫人看了就覺得不善。建叔皺了下濃眉，阿丹瞪回他。

“你們要去哪里？不吃飯了？”建叔還是忍下不罵她，畢竟女兒已經整年沒有回來過了。

“媽不歡迎我回去。”阿丹別開頭。

阿春嬸沒好氣的說：“我都沒講完，你們住就住，不過不準帶不三不四的人回來。”

“誰不三不四了？”阿丹不示弱的頂回去。

“阿丹！”石靜叫住她，感激的對阿春嬸說，“謝謝你們。”

帶著石磊她也不敢一個人住在招待所，她連換尿片都還沒熟練。

阿春嬸煮飯，石靜和阿丹跟阿丹的爸爸交待一些事情。

石靜的手機響了，是家里打來的，石靜接聽。

媽媽在那頭叫了起來：“阿靜你瘋了嗎，你坐月子也沒有滿月就出去，小磊這么小……”

“媽，我沒事的，我已經成年了，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小磊。現在我很好，我會好好生活的。”

石靜的鼻子還是紅了。

“阿靜！”

“媽，很多事情我想明白了，我知道以后該怎么做不該怎么做了。我保證一定好好的過，你跟爸就不要擔心我了。遲下我才回去探望你們，不要掛住我啦。”

石靜按下按鍵切斷通話，關了機。

“爸，阿靜爸媽單位容不下小磊，如果不送走小磊就把她爸媽交流去山區。阿靜不讓爸媽難做人才離開家里的。你讓阿靜和小磊住在我們家好不？”

沉默了下，敦厚的建叔低沉的說：“計生的也太狠了，這么小的娃娃在外邊跑來跑去，不是叫人去死嗎。阿靜，以后你就住在我家。阿春，你煮幾個雞蛋給阿靜補補身子。”

“不用客氣了。”

“沒事，家里雞蛋多著，這幾天沒空去賣，雞蛋也不值得幾個錢。”

“爸！”對父親的直率，看了下石靜尷尬的咬了下唇，阿丹很惱火，“阿靜又不會吃了多少你少跟她計較。”

“計較？我沒有啊。”建叔無辜的對上女兒板起的臉和石靜一臉的難為情，“哦哦，我不是這個意思，阿靜你不要放在心里，我只是說雞蛋多著，你要好好補補身子。你和小磊住下也只是添多雙筷子，家里有了小孩會多很多快樂的。”

“就是啊，阿靜你就安心留下吧。”阿春嬸將菜端出來，“你不要嫌棄我們鄉下簡陋才是。”

“不會。”石靜眼紅紅的鼻子酸了。

“傻女，沒事的，你住多久都沒關系，反正當多個女兒。阿丹，快盛飯去，你這么懶怎么嫁得出去。”

“媽！”阿丹習慣性的要頂回去，見石靜難過就閉嘴，乖乖去忙乎準備吃飯。

石磊哭了，石靜先進去房間喂他吃奶。阿春嬸進去看著石磊憋紅了臉拼命的吸奶。石靜走得匆忙，要命的忘記帶奶粉了！

“阿靜你沒有奶水呢。”阿春嬸出去，對建叔說，“阿靜沒什么奶水小磊吃不飽，明天你買兩只豬手回來熬湯才行。”

阿春嬸去煮米湯。放涼了喂石磊吃，石磊吃得飽飽的，開心的打著嗝笑瞇瞇的，小嘴咿咿嗯嗯的哼著，好不逗人。四個大人看著石磊都很激動，才十幾天的孩子多精靈多可愛。

“阿靜，我真佩服你，幸好你沒有打掉小磊。”阿丹很遺憾，她沒有石靜的勇敢，她已經失去兩個本該擁有的孩子了。

“小磊好可愛。”阿春嬸抱過石磊輕輕拍著他的背，“BB吃飽要這樣抱起來才不會吐出來。”

或許時代不一樣了，農村的人已經對一些非傳統的事情慢慢接受，石靜未婚生子也不是很大的事情，村子里好幾個女孩十八九歲已經做了媽媽，她們跟石靜只差一個婚姻和一個愛人而已。

這個年頭單身并不是多大的新聞。

石磊很精靈，人家走近他就懂得沖著人笑，陌生人可以逗他，他很喜歡別人逗他，但是一抱他他就大哭，十分惹人喜愛，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歡逗這個外來的小孩子玩。

石靜在阿丹家里得到了很好的照料，石靜知道阿丹的父母除了耕種稻田還種菜賣，家里比其他人過得比較好點。她還是如期交一些生活費給阿丹的媽媽，阿丹的媽媽死活不要，石靜說如果他們愿意讓她長期住下來就收下，當是一個女兒在贍養父母。

建叔說收下收下，存起來給小磊讀書，他們要培養石磊做個大學生。

石磊滿月那天石靜的父母來了，因為阿丹的手機真的給他們打到要爆機，阿丹想想也是，畢竟石靜的父母很擔憂女兒和外孫，石靜告訴他們她住在農村他們還是不放心，只有親眼看見才會放心，阿丹就帶他們來。

石靜的爸媽見石靜氣色好很多，石磊也長大了很多，很健康。他們都很欣慰放下心來。

石磊的滿月酒很簡單，阿春嬸按照村子里的風俗煮了很多雞蛋和雞酒，逐戶送去給村里的鄰里，大家都送來賀禮，有的是雞有的是豬腳有的是紅包，大家都很歡喜。

看著女兒在農村過得很好，石靜的爸媽放心的回去。

石靜很高興爸媽沒有給交流去邊遠的山區，爸爸也沒有給革職降職，一切又恢復以前，爸媽可以安然等到退休，退了休他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

石靜知道自己和石磊現在絕對不可以出現在那個機關大院，現在他們不可以回家，等幾年吧。

沒關系啦，這里就是他們的新家，爸媽來這里也不是很長的路途。

大家說好每個星期就一起到村頭的小茶樓喝喝早茶。

于是石靜和石磊就住在這個村子里。

石靜學著做家務，學著做農活，大家心疼她細皮嫩肉不舍得她下田，石靜笑笑說當作健身，大家拗不過她也由得她了。初初的時候很辛苦，下田種菜都要人工拿鋤頭整理土地，才一個早上已經累得散了架，手心早起了泡，好強的她堅決不放棄。

種拿去賣的菜可以噴農藥灑化肥。自家吃的就要自己抓蟲子了，石靜抓蟲子看見一條條青菜蟲就給嚇得手發抖，看著建叔想也不想一手抓住蟲子直接捏死，她硬著頭皮用菜葉包著蟲子，捏死了。

原來殺死一條生命就是這么的簡單。

石靜一邊抓蟲子一邊感嘆。自己不也是差點就扼殺了兒子。

慢慢的，看著自己開拓的菜地綠了起來，播下的菜籽發芽、成長，很喜悅。再后來建叔把她種的菜拿去賣了，石靜很喜悅，原來這樣的收獲會那么的激憤人心。她把錢全給阿春嬸。阿春嬸把錢全存了，她還要給石磊留著讀大學呢。

阿春嬸不時殺雞宰鵝給石靜補補身子，看著阿春嬸利落的一道割了大母雞的脖子，飛快的把血流進大碗里，石靜默默的看著。

終于，石靜學會了很多農家的活，很快，她成為一個勤勞做事靈巧的農家女。

大家都說石靜是一個怎么怎么聰明有勤勞的好女人，有的還很積極的給石靜說媒。只是石靜對婚姻已經失去所有的信心，對男人也沒有了該有的希冀，全部拒絕了。

在農耕中石靜學會了忍耐，學會了堅持。人也更加的淡定沉穩下來。石靜過著很平淡的農家生活，很滿足。

看著女人曬得紅紅的臉，媽媽很內疚。石靜平靜的說她很滿足，很踏實。對女兒的成長，爸爸媽媽放下心來，但是如果讓女人一輩子務農，真的很可惜了。勸石靜去復學，石靜只是搖搖頭。

農閑的時候石靜去工廠打工，還是做玩具的，她已經很熟練了，按計件算一個月可以拿到一千二百多元，石靜悉數交給阿春嬸做伙食。阿春嬸死活不要，因為石靜的爸爸知道女兒倔強就把生活費偷偷給阿春嬸，還叫他們不要讓石靜知道。石靜還是覺察了，她不想再做過去那個依賴父母的石靜，要自己養自己還要養孩子。

石靜很努力，心情漸漸的平復了，憂郁慢慢的消失，消沉的青春重新煥發出來。

聽說廠里的年輕人包括老板的兩個兒子都追求她呢，不過石靜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她帶著兒子過得很好很滿足，不必煩她了。

很多事情在平淡中慢慢的消退了。石靜安心的過著每一天。

阿丹思考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和以前的玩伴斷絕了來往，也去工廠打工，雖然很辛苦錢也不多，不過自力更生自己化自己賺的錢，很踏實。當阿丹第一次把工錢交給她媽媽的時候，阿春嬸哭了起來。

“媽，你不喜歡也不用這么，我知道少了點但是我沒有偷偷留一塊錢呢。”阿丹嘟著嘴。

“媽高興，是高興！我去宰只雞。”

“這么夸張！”阿丹笑了。

“女兒回來了媽又多了個女兒，你長進媽就高興，高興！很高興！”

看著媽媽花白的頭發，還有夸張得很喜劇的笑容，阿丹不由鼻子酸了。以前不懂事真的傷透爸媽的心了。

“阿丹，小磊大點我就去城里做工，城里的工錢會高些的，我們一定可以慢慢好過起來。”

“是哦，我要存錢供我干兒子上大學。小磊成為大學生你知道有多威水嗎？大學生呢。”

阿丹笑了，扯了下石靜已經留長的頭發，很快樂的笑了。

曾經，她們也有著自己成為大學生的夢想，只是在某個點上人生的軌跡錯開了，就再也回不了頭。

不過，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她們有了一個新的寄望，她們一定把小嬰兒撫養成為一個優秀的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