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笑道：“師傅，今夜我睡的有點沉，不過你給我的心法很有效果，我的舊傷現(xiàn)在無礙了。”

男子笑道：“收你為徒也是緣分所致，當日若不是你從狼嘴里救了我妹妹，我也不會把我家族無上的心法贈于你，而這套心法又恰恰適合受過重傷的人。對了，卿木爾可好？”在溫和的月光下，男子一身白衣，道士裝束，略微病態(tài)的面容掩不住不惑之年獨有的沉穩(wěn)溫潤。

如月笑了：“恩，她很好，兩年時間，長成大姑娘了，你還不打算和她相認嗎？”

男子沉默一陣，嘆了口氣：“不了，看她快樂就好，我大限將至，又何苦讓她徒增悲哀，莫不如讓她一直認為他的哥哥活著，我這輩子救人無數(shù)，可是卻沒能照顧好自己的親人”男人頓了頓“不過，她在你身邊我還是很放心的。”男人看向如月，目光無盡溫柔，如月也嘆了口氣，挎著這個一身創(chuàng)傷的師傅，走到山坡頂端駐足，“師傅，我還能幫你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了，我已經快油盡燈枯了，這些年我該做的都完成了，現(xiàn)在就希望死在離我妹妹和你最近的地方，這個給你，等卿木爾二十歲的時候幫我轉交與她，就算是幫我最大的忙了。”他語氣平和，沒有一絲憂傷。

如月難掩內心的痛楚，淚光婆娑。即時她一直都知道師傅的生命在一點一點耗盡，但是還是不能面對這殘酷的結果，這兩年師傅夜夜來此傳她心法，風雪無阻。當年鰲拜那一刀刺在胸口，在太醫(yī)的精心照顧下，雖然性命無憂，可是心臟受損嚴重，生活飲食和行為受到極大的限制。康熙十年初冬，在她救下卿木爾的第三個月，她受不了草原高寒，高燒不退，巫醫(yī)束手無策，族人因為她的病焦頭爛額，已經準備向中原皇宮報喪，結果第二日如月居然好轉，無藥自愈。眾人皆認為草原神明保佑，只有如月知道那晚有位仙風道骨的男人以內力打通她的筋絡，使血液通暢。那時她對武功和那男人的震驚如今都已化作綿綿的感情，師父已經成為她這幾年的親情慰藉，如兄如父。一直以來，他的話都很少，時至今日，如月也不知他姓甚名誰，他沒說過，她也不追問，只知道他是卿木爾的哥哥，卿木爾也說過自己有一位年長十幾歲的哥哥，多年前就出游了，至今未歸，但總有燕雀寄書以報平安。

“師父，如月一直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您可否告知？”如月看向男人，目光若水。

“可是問我身體的事？”男子一笑，仿若星光燦爛，卻難掩病容。

“恩。”

男人眺望遠處，意味深長：“我少年自負，憑借一點對武學的悟性和家學淵源，肆意妄為，終遇見高人，我與她比試三場，每場都在三招之內輸?shù)簦笪野菟秊閹煟覀兡昙o相仿，幽居深山，鉆研武學，青山綠水間總有她踏雁而來的風姿。”男人的目光突然閃亮，迸發(fā)出生命之光。

如月了然：“你們相愛吧！”

“是啊，即使我們從沒有和對方說過，可我們都知道，彼此已然就是自己了。可惜，我癡念太重，難離紅塵，家族瑣事，江湖紛爭，揚名立萬，逐鹿群雄，我還是不可遏止的有了心魔。然而，那時的我又如何配得起冰清玉潔，神仙風姿的她？所以我離開了，很久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錯了......”男人說道此處，突然心口一緊，咳嗽驟起。

如月靜默，不忍地看著他。

“后來，我再去尋她，她對我無嗔無怒，可以和我淡飲清茶，談及武學，還要我欣賞她的畫作《葡藤繞山》。我頓時心死，她如此行為，那只說明，她心里對我已再無半分情分。可我無法忘懷，日日憂思，累積成殤，我卻不能找她，是我背離在先，苦做糾纏只能累計他人。”男人十分平靜，可是如月看得出，十分平靜的語調里是萬分痛苦和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