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入夜，月光如水,華燈初上。一抹黑影點上樹椏，躍上屋頂，向東而去...

蜻蜓點水般，落在東廂房的庭院中。我看到墻角的那顆大槐樹郁郁蔥蔥，舞姿弄影，張牙舞爪的的樣子，很像地獄的羅剎，十分詭異。

我神經緊繃，腳下卻很小心翼翼地踩著貓步，靠近窗戶，四下看了一圈，才沾了唾液，濡濕紙窗，捅破指甲蓋大小的孔洞，然后緩緩插進早已備好的細竹管，徐徐吹進一口氣，覺得不夠，又吹了一口。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我才輕輕推開門，躡手躡腳地閃身進去。待到此時，迷魂香的藥效才消減了些，中了此香的人，會昏睡幾個時辰，待到第二天，身體也不會有什么不適，如果攝入量太多的話，最多也只是會睡到日上三竿罷了，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引起懷疑的。

所以，我用這種方法，去對付了一生中最不應該碰的人，這是我最大的失敗的開始。

靠近棕紅雕花床，我看到，一張俊美的臉孔，向著紙窗的方向，很溫和的樣子，其實，你不說話的樣子，還是很好看的，還是安靜的好啊，那就繼續睡吧...

然后，我走向一旁的漆紅衣櫥，拉開兩開的櫥門，只看到一兩件衣衫，再抽開底層的屜子，是一套墨寶，沒仔細細看，不過看色澤，應該價格不菲。我決定查查窗前的書桌，不過不抱希望。沒有我要找的東西，有點失望，我準備離開。

“來者是客，怎能不留下姓名？”

突然，低緩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的心臟猛然收縮，毫不遲疑，如彈丸，我彈躍出門外。

“如果你不想丟了性命的話，我勸你留下來?！?

威脅的話，我聽得多了，但這一次我卻不敢逃之夭夭。我不敢出聲，回過頭，想看他到底有什么花招，靜觀其變。

看到他那一刻，我突然感覺我像極了一只猴子。還記得，游街的當時，一大群人圍著那耍戲的藝班子，嬉笑連連。紅裳還說過那耍戲的猴子很可笑，羅伽說那猴子真可憐。此時，我想，我像是精心策劃著唱了一出戲，而看戲的人卻是技藝冠群的唱戲的人。

斜靠在床上，懶散的樣子，眼神卻很清明。此時，正露著玩味的笑，望著我異常鎮定。

“迷魂香？不簡單...但不應該拿來用到我身上...”他緩緩站起來，頓時很長的影子，蔓延上木床的幃簾。

“至少應該用惑魂香...”

我意識到這個人的不簡單，也許不光只是絲綢商人、入殮師...

惑魂香，是西域異香。傳說，是安樂死時所用，顧名思義，就是，人一旦吸入此香，就會陷入幻境，在安樂中死去。

突然，我一手扯下面紗，道：“我是來盜...財寶的,小女子該死，求軒主大人有大量，放過小女一命吧！”說完，雙腿折地，曲身趴下?！靶∨e了...”說完啜泣了起來。

我自己也不知道哭得悲悲戚戚的，會不會讓他仁慈一點，解了我中的毒。但似乎真的有些傷心了...

毒是何時中下的，我確實不明白。在躍出門時，我就感覺有些腳軟。但我很討厭這種命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覺，意識到自己中毒后，于是先下手為強，待你何樣處置我！后來回想，這一賭，確實是值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