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杰兒死了，我要給他辦一個風光的葬禮！定要請到那入殮師來！”

“小弟，你，這是何必？人都死了，再風光又有何用？”

“你不幫忙就算了！何必這樣？！”

“不是我不幫你——那入殮師不好招惹，更何況，他們不是……你初來乍到，不了解。”

“我就不相信，我淘笑居然請不來小小一個入殮師？！”

秦客軒里，此刻，像往常一樣寧靜，但，事實上，并不像表面那樣平靜——空氣中醞釀著躁動的氣息，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小七，你在想什么？！都沒有認真聽我的話！”

“聽了，聽了，不就是，殷伶回來了么，帶回來不少西域果子。”

“叫他們給你送些過來？”

“哈密瓜、葡萄就好。”我毫不推辭地說。哈密瓜可是貢品，中原人基本很少吃到。

“西瓜，石榴也不錯誒……”他殷勤地介紹。

西瓜倒是解暑，石榴就免了吧——又細又碎，果肉也少。

“琉璃公主走了……”

我跳躍式地思維，可能讓日遲都習慣了吧。他想了想，難得露出有些擔憂的神色：“走之前，還放話，說還會回來的，讓欺負她的人得到應有的‘回報’。”

“你確定不是‘報應’？”我挑眉看他，很難發現他眼中的恐懼是真的。

琉璃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在這里受了委屈，不會沒有人管。

正思考著，外邊傳來低沉的敲門聲，一聲一聲，平緩而有節奏。

“有客人。”我起身，走出去開門。

“公子讓你來做個看門的，你倒是心安理得的……要是我，早就罷工了。”

“罷工？你當這是工地？由得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呀……”

我不再說什么，徑直開門去了。其實做個悠閑的看門人，沒什么不好的，不用思考，不用煩惱，不用面對軒主那張善變的臉……

我喜歡大開了門，迎接客人——看門人也有看門人的規矩不是？

“請問你找誰？”

門外的人頓了頓才說：“鄙人陶舒淺，找秦軒主有要事相商，勞煩小哥兒通報一聲。”

來人很是客氣，一字一句盡顯優雅，毫無高高在上的氣勢——其實，明眼人一看那身裝飾，就知道，這一定是個豪門顯貴。

“請隨我去賢客廳等候。”

“嗯，勞煩小哥兒了。”

當客人走進門的時候，我才看清后面被遮眼住的小人，“這是……”

“哦，這是犬子鳳棲。”

叫鳳棲的少年抬頭看我，少見的乖巧。

“哦，請隨我來……”我心道，這人原來真是秦客鎮的一鎮之長，陶大人。

這少年不就是那個時常穿梭在酒樓客舍的小孩嗎，只是，怎么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

秦佚鳴永遠都不善于掩飾自己的本性，確切的說，是不愿意收斂自己的張狂。

今天是一身天藍的衫子，襟上繡有某種類似于蛇圖騰的的紋飾，讓人一看就全身起雞皮疙瘩。一送完客人，我就急切地離開了。

“怎么樣？”退出來的時候，恰巧又碰到邊走邊嗑著瓜子的日遲。

“……瓜子殼，收拾好了，掃地的童仆不容易。”

日遲聽完，不自然地扭曲了臉部肌肉。

“沒別的話說嗎……”

想了想，“挺好看的，不至于讓我審美疲勞了。”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話里的譏誚。為了表示尊重，我接著說：“哪時候我也能有那樣的手藝呢？”我扯扯自己的臉，劣質得可以！到底是不是日遲的處女作呢？

“……”

“誒，你的臉不會也是假的吧，這么好看，我跟你換換？”

“……這是真的，扯不下來的……”半晌，日遲無奈地揮開我伸出的手，訕訕地說。

不知聊了多久，里面的人出來了，兩人面上俱是和顏悅色的。

可等我送人出門回來后，聽暗雨說：談崩了……

我悄悄回到守門人的小屋，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也。那些高層人的事情，我才不要知道，不摻和，不惹事，各歸其位，各就其職，才是真。

傍晚的時候，軒里的人都出來納涼了——都是會享受的人。

本想去碧華池看看，結果可想而知——人多如牛毛。

然后氣餒地到紫藤花架下去乘涼，那里的躺椅都是樹藤編織的，又結實又柔軟，在上面躺著，就會讓人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悉悉索索，像是說話聲，又像是咀嚼聲。思緒回到不知幾年前，我感到身體像是正被老鼠啃食著，那種血腥與惡臭包圍在心頭，恐懼感一陣一陣的，揮之不去……

“啊……”驚醒過來，我喘息著，松懈著緊繃的神經。

“……你怎么了，滿臉汗水。”一個輕柔的聲音說。

我木訥地尋找聲源，然后跌進一雙墨黑的眼。真深……

我撈起旁邊的帕子，狠擦一把臉，汗水咸咸澀澀的。

“沒什么，做了一個夢而已。”

另一個人的聲音在稍遠處響起，“你的睡相不怎么樣啊……”

“殷伶？”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沒那么差吧……”

“當然，小七只是睡得很不踏實罷了，翻來覆去的……吃點西瓜吧。”近處躺椅上的人，懶洋洋地推過來一個托盤，上面鮮紅欲滴的瓜瓤，讓人有點懼怕。

“……這西瓜，質量真好……”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扇，我心里地危機感頓時增強——秦軒主，干嘛笑盈盈地樣子，善變的人……難道是，西瓜里有毒？！

“放心，瓜瓤里沒毒。”

“咳——咳咳。”不小心嗆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