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從無名小卒變成羅家的嵐侍，一路走來，我不知道腳下沾了多少泥濘。只是，命運一邊推進成功的距離，又一邊制造無盡的麻煩，帶我兜兜轉轉循環在伽落古鎮中，指引去我善愛人，又迫使血腥沾染我的雙手……

黎月所住的廂房位于羅府西南角，與我的房間遙遙相對，只要穿過兩扇院門，就可以來到她的房間。但就是這兩扇薄薄的木門，阻隔出她和我之間仿佛很遙遠的距離。如果不是必須，恐怕我會很少踏進對面的院子。

“紅兒，黎月姑娘呢？”一進門，我看到侍女紅兒在芭蕉前，握了水壺澆水。

“沒看到!”她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繼續澆水。

“你主子是這么叫你和她說話的么！？”頓時，我加重了語氣，表情卻依然柔和。

她頓時紅了臉，不知道是惱怒的，還是羞愧的。

“誰說我出去了!紅兒！這個月不用領月錢了！嗯？”不知何時黎月站在我們身后厲聲說道。

“是……”說著小聲啜泣了起來。我卻不看她一眼，隨著黎月路過她身旁進屋去了。

但那一瞬間，紅兒臉上的狠色閃進我眼里……我只是不動聲色。如果自己都不珍惜自己，那么你就只會是一個小人物，讓別人放不進眼里。

“我的丫鬟，確實無禮了，你不要計較……”話語卻冷冷的。

黎月還想說什么，但我立馬說道：“黎月姑娘客氣了，下人的事，我不會掛心上。我來是有些事想與黎侍商量……”

“哦？什么事”不愧是行事乖張的黎月，換臉如此迅速。

見她坐下來，我也坐下，緩緩揭了杯子，倒了茶幾上的茶水來喝。雪菊金色的花朵在經過沸水沖泡后，湯呈琥珀般的絳紅色。雪菊輕啜入口，清而不濁、和而不猛、濃香入肺，唇齒留香?？上攵?，黎月，你是個人物……羅老爺不會虧待的……

“昆侖雪菊，果然名不虛傳?！闭f著，又啜一口，呵呵笑著。余光中，黎月怡然自得地眉腳上揚。我頓時覺得她只是個華容逝去了的姑娘，十七八九的樣子，需要被滿足?！盀槭裁茨阌肋h都不用去怕那些事情呢？”我想著這些，估計是被清菊的潔凈感動，一不留神卻說了出了來。

“哪些事情呢？”一本正經的眼神，望著庭中的那棵老核桃樹，無限飄渺。

“很多，比如人生的經歷……或結婚，或生子。”在說完最后一個字時，我茫然地想挽救，“我是說……”

“有什么可怕的呢……就像那棵老樹一樣，兀自地活著，待到春天開花，秋天結果，殆盡繁華，來年再活一遍?！闭f到這里，她已經來到老樹下，抬頭仰望著滿樹蔥綠，生機盎然。

“你要說什么事？”突然，她轉過身來，望著身后的我。

“沒什么，就是我叫紗姐繼續做衣裳了……”

“隨你吧，讓你們這些年輕人去管這些煩人的事吧?！闭f罷，轉身回屋。我卻很想笑笑，也確實這么做了。

走出西南院的時候，我看到紅兒正從屋后花園轉角走出來，我笑笑，徑直走出院子。

誰說黎月是老妖怪的？她只是不服老，只是心尚年輕著，她看人看事比我們都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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