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羅府這天張燈結彩，拿出陳年老窖女兒紅，各個院門大紅燈籠高高懸掛，雞鴨魚鵝滿漢全席，總之，使出渾身解數——迎合伽落鎮第一大軒軒主，佚鳴。

“徐娘，你的廚藝真是越來越精湛了呀！”

“許久不碰這些大魚大肉了，手都生了，這不？見血都有些犯暈了?！?

“是呀是呀……還是在這后廚洗洗菜、做做飯才是本分，哪敢學那傻妹一樣宰豬又殺牛的——真真嚇死人哩！”

“不過看那架勢，還真那么回事誒，庖丁解?！稳杏杏嗟?！”

“梁屠夫的后人——殺起豬來，死命！”

“哦……是是……”

“傻妹，給我吧，你先下去吧，洗洗臉去……不要回去了，先到賬房等我吧?！碧纸舆^她手里的血淋淋的兩把尖頭菜刀，徑直跨進門。

東廚房的格局要比西廚房大許多，分為里外兩間套房，外間幾個木架擱了些蘿卜青菜，一進門就看見徐娘和幾個廚娘圍坐在一起洗菜切菜，“卜卜卜”一陣切菜聲，偶爾里間傳來“嗤嗤滋滋——”的煎炸聲。

“?。∏鄭构媚镌趺磥砹?！這刀子……”一個矮胖的中年婦女看見我連忙迎上來，嫌惡地皺起眉。

“哦，麻煩嬸嬸了，牲口都宰好了……需要清洗一下，這刀是剛傻妹送過來的。”

“哦哦，我去洗吧。”說完接過去，面上有些尷尬的。

徐娘放下菜走過來，“怎么過來了？廚房哪兒是你來的地方，去去，換身衣服去！”在圍裙上擦干手，伸手拍掉我衣襟上的灰。

“呵呵，不是經常進廚房的么，那西廚房的門坎兒不是都快被我踩破了？”

“你這孩子！那哪兒能比呀？該硬氣時，不能發軟……嗯？”

“哦?！蔽抑佬炷锸菫槲液茫恢挂淮蜗胍獦淞⑽业闹鞴苁膛耐L——但我怎么可能“硬氣”得起來？我是如此平凡……

“哎，別忘了換下這身……女兒家的，就該穿上那些好看又精致的衣裳?！?

“咳咳，徐娘，我是來借幾個廚娘，還有嗎？南苑那邊需要幫手?！?

“這樣啊，要不我去吧……你知道，這南苑的主兒不好伺候……”

“好吧，你去吧?！蹦显返馁э嬍程籼蕖⒁罂量?，因此不受待見，這都是心知肚明的，一貫如此……

從東廚房出來，碰到住在后院的小四小五，一大群孩子嘻嘻鬧鬧有說有笑的。

“這是去哪兒?。窟@么多人?！?

“嵐哥哥，我們正要趕去看新來的貴公子呢！”

“誒，不對不對，是羅伽姐姐的夫婿呢。”

“小五！說話太直接不好，龍叔聽到又要罵了?！毙∷难绢^皺皺眉。

“含蓄，含蓄！懂不懂？！哈哈哈?！毙《锨按链了哪X袋，笑鬧著說。

“去死！”厲聲吼道。

“哈哈哈——”一群人笑鬧著走遠。

“咦？小四，怎么不跟上？”轉眼看到打扮精致的女孩站在身旁，欲言又止?！霸趺戳?？”

“嵐哥哥，我是想問，大哥可祈哥哥怎么不見了？”

“是嗎？”我想了想，“祈明去精武堂了，至于你三哥哥……可能尋見新奇的事物，耍去了，再找找看吧?！?

“哦。精武堂收女的嗎？”猶豫著說道。

“這……嵐哥哥不太清楚。為什么這么問？”

“……祈哥哥一直想進精武堂，他說他早晚會進的，那我也想進去……”

“小四……記住，你是為自己活著……所以不要勉強去做什么，懂嗎？”突兀地說完這句話，嘆一口氣，“去吧，和他們好好兒玩兒。”

女孩半懂不懂地點點頭，“嗯……”

看著遠去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也許是想起自己的那段青蔥歲月，也許是沒頭沒腦的擔憂……

安排妥善，回到西院已是夕陽西下，整個府上一派喜氣，西院的少男少女進進出出，前前后后地忙碌——西院是個很大的獨立院，除了各個院子的仆人丫鬟以外，大多數下人侍女都居住在這個院子，作為掌管他們生活用度的主管侍女自然也住在這里。

走進偏院，一路聽到她們稱呼我“青嵐姑娘”，最后頭都有些痛了，于是一進門就將自己丟進被窩里。

“青嵐，青嵐，怎么睡了？”

朦朦朧朧聽到紅裳的聲音，于是轉醒過來，“怎么了？”揉揉眼，睡眼惺忪樣子。

“累了？”遞過來一杯溫水，“羅伽說叫我們過去……若是太累了就算了吧，我去解釋一下罷了?！?

“這樣不好，還是去吧，你等等我，我收拾一下就好?！闭f完我走進里間。

“映月呢？連個端茶送水的人都沒有?！?

“我叫去南苑那邊了。”

洗完臉換完衣裳出來，看到紅裳側了身子，用手絹擦了擦眼角。

“最近有些乏了，也沒什么的，休息幾天就好了。走吧？”一口氣說完，先出了房。

“就是不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這么賣命干什么？！真是，誒！等等我呀?！?

“快點兒啊，剛剛是誰在催的？”

“第一印象很重要的。難得穿一回女裝，總該要好好打扮才是！走，去我那兒！”說完來了精神，拖著我就直沖主院。

“又不是主角兒，干嘛那么鄭重其事的？呵呵。”我嬉笑著說。原本就沒打算去呆多久，頂多熟悉一下未來的妹夫，給羅伽一個面子。

“還記得上次那幾件衣裳嗎？就是你說花里胡哨的那件？”

“哦，記得！不會真那樣做吧？！”我有些后怕。

“嘿！那當然！”

偷笑的聲音讓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