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收拾好東西，走過去抱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蘇荷，她全身都在顫抖，一雙驚恐的大眼睛里滿是淚水。

“不怕，媽媽帶你走。”姨媽抱起蘇荷。

男人直到姨媽摔門出去，都沒有一句話。浪漫的愛情，甜蜜的諾言都是建立在物質基礎之上的，不愁吃不愁穿的時候，茶余飯后可以拿來消遣，但是一旦溫飽都成了問題，談情說愛就顯得不值一提，也沒有心情了。

他悶聲低頭抽煙，那一圈圈煙霧像是散不開的壓抑，在低矮悶熱的屋子里無聲蔓延，姨媽摔門帶起的風，讓煙霧在空中打了一個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姨媽抱著蘇荷，在BJ的街頭徘徊。她身上沒有錢，出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包舊衣服。她明白即時向男人要，也是沒有的，她最后的一點積蓄，也被他敗光了。她就這樣頂著太陽在街上走了半天，那是無限凄涼的一個下午。她甚至沒辦法給口渴的蘇荷，買一瓶水喝。她想到了回蘇州，想到了母親的話，但是爭強好勝的脾性，就像無孔不入的細小蟲子，在她心里不停嚙咬，讓她備受煎熬。

她矛盾，既想回老家，結束這種困苦不堪的生活，又不甘心就此放棄，白白受了這么多罪。她就像彈簧，不管怎么拉伸變形，給個緩沖時間，還能回到原來的樣子。對苦難的承受力，也是異常的強。

我在想，那該是怎么樣的一副情景，一個單身母親，抱著孩子在陌生的街頭漫無目的地游走，心中免不了是絕望和無奈，在這座龐大得看不見邊際的城市，除了那個薄情的男人，沒有一個親人，沒有一個依靠，甚至沒有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場所。

寫到這里，或許你們和我一樣能夠猜到故事接下來的發展，并且你們也會同我一樣，原諒姨媽的選擇。一個再要強的女人，終究只是個女人，在無路可走的時候，她能想到的，還是她的男人，即時那個男人薄情寡義。

在外面晃了半天之后，姨媽還是走回了那間閉塞幽暗的地下倉庫。她身無分文，除了回到這里，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這不是對愛情妥協，不是對自尊妥協，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這些都算不了什么。她只是對生活妥協。

男人對姨媽的歸來并沒有太多的意外，似乎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姨媽回去的時候，男人蹲在小桌子旁邊，端著缺了口的碗就著咸菜吃著茶泡飯。見到姨媽回來，他抬起頭看了她兩秒鐘，繼續低頭吃他的飯。

房間里還是一片混亂，地上的垃圾和熱水瓶碎片雜亂地掃在角落里，床上的床單臟衣服凌亂成一團。

姨媽放下蘇荷和蛇皮袋，從柜子上拿了一副碗筷，到鍋里盛了飯，蹲到男人對面吃起來。她餓極了，她只想吃飯，什么也不愿意想。她抱過蘇荷，也給她喂吃的。

男人埋頭吃飯，甚至沒有再抬頭看姨媽。就這樣，不久前還在這間屋子里大打出手撕破臉的兩個人，半天的時間，又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可能，這一切，只是常見的家庭矛盾，吵兩句，罵兩聲，過了，還是要收拾收拾過日子。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在被生活推著走，更何況在沒得選擇的時候，我們更是智能選擇順從。